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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e118

畢卡索展

2011年08月31日


跟兒子是都想過,利用這個本學期第一個取回的自由禮拜三下午,一起去看畢卡索展。不過我有點心事重重,懶得跟人相處,就利用了他中午回到家後還是完全不理會應該主動先作功課等這些基本責任的散漫態度為藉口,令他留在家裡自己反省及作為吧,我一個人出門去了。

我也沒那麼灑脫,走去捷運站的路上難免還是心煩,想著我是不是該<好好坐下來跟他講道理>說明我為何對其不滿或鄙視、以至於不願意帶他一起去看展;而不是丟一句話就走人。但想想講道理可能是最沒用的方式,還不如直接讓他看看令人不滿時可能遭到何等對待,比較實際一點。不過還是把手機放在口袋裡,以免這位同學想不通什麼或要辯解什麼而打電話來的話我沒接聽。

兩點出頭走到展場(很久沒來南海學園這一區了),換了票進場。忘記帶件外衣,剛進史博館時覺得太冷,不過後來一直到五點離開時、整個過程裡也沒怎麼有多餘廢力來嫌棄環境;可能是太久沒能自己一個人安靜看看畫了,專注享用的程度算是很高的。
 

整個展的軸心應該是<我十四歲時就畫得像拉斐爾一樣,但卻用整個人生來學習如何回復像孩子>。展出的作品裡有兩幅十四歲時的作品,那少年天才還真是令人讚歎。但七十二歲之後又得二子到他九十二歲去世間的作品,卻有十幾幅之多,年老時他多用大筆刷,油彩不再均勻,意念及探索先於技巧(意念和探索就是技巧),有時看到連稀釋用的(松香嗎?)液體都是直接刷上去的。

因為這是從單一博物館借展的展品,內容難免很有侷限性。畢卡索博物館收的很多是畢卡索自己生前保留而未釋出於藝術品收藏市場的作品,也缺乏 Guernica 格爾尼卡等大量承載理念的大型作品的倩影;所以若觀眾之前對畢卡索的作品沒有任何先備印象的話,很容易因為展覽的格局較小、而產生小格局的刻板認識。這一點是必須稍微注意的。我是建議策展單位至少應該在展覽名稱上就加註<單一來源展>之類的『警語』,這樣會比較老實誠懇一點。其實在台灣展出的<大師畫展>多為此等單一來源性質,根本無法綜覽一位創作者一生的完整面貌;所以是不宜對看展有太多的期待,除非只是抱定研究及享受作品本身的宗旨前往。


畢氏 1950 年以後的作品出現虛蝕的畫法,這應該是受到他可能當時較多使用版畫技巧來創作的影響。最明顯的一幅是方思華和畫圖的兩個孩子;母親形象是以黑色塗抹出量體、而以反白勾勒線條並結構出形體,但並非以刮刀刮出反白、而是在刷出黑色塊時就留下反白線條。兩個小孩則各自處在藍與綠的色塊內。

多幅畫是先在布面上塗抹均勻的米白色底,然後層層畫上色彩。中高年以後常出現留白處;畫面並不以色彩填滿。但這些是<功能性的留白>、比如在盤坐的腿間某一塊未塗色,其實那是衣服的某一角,之類的作法。這跟他 1906 之後幾年立體主義時期的作法很不同;年輕時他傾向一層一層塗刷,甚至在一連四幅他自己拍的 1908 年照片裡,可看出同一幅作品《三個女人》裡三個女人的臉,從當年春末到夏天、已經改變三次,那是層疊畫上去的改變。老了以後則常常有<不刷>的地方;不似他年輕時會『加上』,年老的畢卡索下筆時就已經『減好了』。

1940.8.15 的一幅風景畫非常罕見,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畢卡索畫的風景畫;回家後翻了一下展覽手冊,也是說這是他生平最後一幅風景畫。這幅畫用色輕快多彩,對照該展廳對面牆上 1940 年八月底回到巴黎蟄居直到二戰結束為止期間的兩幅暗色調作品,這畫像是他輕快人生相對於詭譎世局與人心幽暗的最後反擊。

展出的五十幅攝影作品(數量乃根據展覽手冊),我都很喜歡。有一幅照片以仰角拍他在海灘上為二十幾歲的美女畫家方思華撐著一把大陽傘,彼時這位老先生大約七十了。有一幅考克多拍他與另三個巴黎當時的文學藝術家。還一幅是他和考克多並坐看鬥牛、兒子克勞德坐在他後面用手勒住<老>爸嘴巴。朵拉小姐拍他爬在梯子上準備整修格爾尼卡。等等。

《讀信》裡深色男子的衣服暗影,怎麼看都像黑白攝影作品裡、光與暗的皺摺層次,真是好看。我猜這幅畫大概半是寫生半是採用他某張攝影作品作為模特兒吧。

一個大鬍子男人銅雕、另一個用圓鍋和厚金屬板焊成的男人頭像、一個木箱左右凹刻簡單耳型的男人頭像、還有一隻伸懶腰中的貓,這幾個雕塑作品我真喜歡。稍微注意了一下畫面中兼有男女的作品(比如《擁抱》、《家庭》),男左女右不知是不是畢先生慣例呀,而且畫中男人看來都像女人。以點描法仿作的《受洗禮歸來》很有意思,把人家橫開的畫面拉長變成直開,女性一概縮減模糊、左側男孩和正中的男性主人則大大突出(還有明顯的先描形才化為散點),但那位男主人也一樣非常女性。


四點半接到兒子<很節制>打來的唯一一通電話,報告他已經寫完功課,問我可不可以禮拜天再帶他來看一次畢卡索展?再問可不可以玩一下賽爾號(喔,我前一天還在計算他已經有多久沒想玩這個遊戲哩)。


展場夠大(使用了歷史博物館館內的二樓四分之一、一樓全部),所以雖然一群一群聽導覽的人潮還不少,但等一等他們也就流過去了,干擾不會太大。重點是一個人身無長物在展場裡游來游去,真是唯一最佳的看展方式。唯一困擾是眼鏡度數不夠,很多顏色層次細節我斜著看蹲著看還是看不太清楚(從顏色變化過程,諸如同一色相自彩度飽和趨於再生色的過程,摩想作畫當時下筆的順序,很有樂趣),也看不真確每一個留白處是否都先刷過白色底色。視力不良真是很令人討厭,我希望我能配一付足度的眼鏡後再來看看那些有疑之處。

不過作品陳設雖然基本上是編年分區,但還是會有穿插進去的時代不相干作品,我目前想不出這種邏輯所為何來。暫列為展示瑕疵、尤其對我這種需要以作品來標註及記憶畢卡索生平重要事件的人來說。


2011/9/1 Thu 3:41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