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淺轉念深 ◎盧世晟
在我教的自然課的時候，有個孩子偷寫作文。我發現後，將他的作文
拿來一看，題目是「零用錢」，大略的內容如下：「我平常在家裡時
都會向爸爸要零用錢，有時爸爸會給我三十元，有時會給我二十元，
有時候我會把錢拿去買早餐，有時我會把錢拿到存錢筒存起來，存到
有五千萬元再把他拿出來給爸爸買一台全世界最最最好的跑車和最好
的配件……。」
他是四年級學生，單親家庭，不是個品學兼優的孩子。字裡行間充滿
加油添醋的重複語句及錯別字，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那最後一句
：「還要幫爸爸買一棟全世界最大的一棟房子和一百年都用不完的衛
生『子』，……。」
甭說別的，這個孩子馬上被我責備上自然課偷寫作文的不該，還有程
度不好的作文能力。
而他也因為不明就裡地要為爸爸準備「一百年都用不完的衛生紙」，
被同學們反覆揶揄著，但在責任與揶揄下，我始終沒有說出為父親準
備衛生紙的原因。
幾個月後，放了暑假，我逐漸遺忘這件事。想不到，衛生紙的秘密，
居然在離任教學校很遠的三芝鄉找到了答案。
我利用暑假整理三芝的房子，正在當地的超市選購日用品時，居然遇
見了這孩子。他訝異地向我打招呼，一問之下，原來，這家超市是他
父親投資的，他父親獨力撫養孩子，生意繁忙，投資了許多事業，這
家超市就是其中之一。
就在這孩子身邊的貨架上，成堆的衛生紙砌成了一座小山，原來，這
是他父親重要的貨源之一。不但如此，他還想要最大的房子，來存放
堆積如山的貨物。
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在稚氣的詞彙背後，還藏著這般純真的善念。雖
然能力有限，但是他也想用零用錢的積沙成塔來改善父親的生活。姑
且不論他的作文能力，他的這番動機，確實可圈可點。
另一次是在義大利旅行時發生的。在翡冷翠的街上，我遇見一名兩腳
穿不同鞋子的紅髮女郎，右腳的鞋跟似乎高了一些，她的鞋子上，用
珍珠作了許多花花綠綠的裝飾。我一看到她，便指著她的鞋子笑了起
來，並用揶揄的口氣誇讚她的鞋子很漂亮，女郎尷尬地笑了一下，顯
然和義大利人的熱情有些差距。
當我訝異於她的反應時，走過她身後，才看到她拄著枴杖的手，這才
發現她是殘障人士，不是故意標新立異的雅痞。
我們看問題時，首先會對問題產生情緒反應，就這樣衍生出膚淺的想
法，也容易造成誤會與傷害；但一轉念，腦海裡會為對方找尋可能的
苦衷，也才會有深層的思考。
如此，心情一寬，憤怒也就消失無蹤了，很多不必要的苛責與紛爭就
不會發生。這也就是「初念淺，轉念深」的內涵。
這番體悟，可說是上帝的安排。祂安排我和這孩子在離學校遙遠的角
落相遇，教我洗滌情緒反應的膚淺，也教我體恤寬容，緩和意氣用事
的苛責；也在異國的土地上遇見了殘障女孩，讓我對膚淺領受慚愧，
教我沈靜思考，找出問題真相。今後的我，則學會了用包容代替苛責
，以深入的了解來代替無知的揶揄。
或許現今社會的多數人，看問題總充斥著情緒與責難，在反覆揭人瘡
疤的習性下養成了嗜血的性格。不過，今後也許我們能在「初念淺，
轉念深」的思維之下，從表面世界的背後，找到了發光的智慧或感人
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