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鄒開蓮：我們要做主流媒體
2004年的第一個星期天，鄒開蓮在常去的教會前接受專訪。
一身輕裝的她，用熱情與自在的笑容和過往的朋友打招呼。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出現在媒體前的鄒開蓮，就像她的英文名字「玫瑰」（Rose）一樣，在微寒的冬陽下仍然燦爛。
2003年，對鄒開蓮來說，也像當天乍暖還寒的天氣。工作上，她領導的Yahoo！奇摩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新興的拍賣服務，成交金額突破百億；網路廣告市佔率達5成，穩居龍頭。
但是，在感情上，鄒開蓮卻得面對丈夫外遇的打擊，隨後結束了兩年多的婚姻。在媒體的捕風捉影下，她獨自承擔外界憑空猜測帶來的傷害。
「我沒有恨！」談起婚姻，鄒開蓮很坦然。篤信基督的她，強調自己還是很感謝這段婚姻曾帶給她的喜樂與成長。在台北市郊剛剛裝潢好的新家，書架上，她和前夫的合照，仍靜靜地立在她和娘家的全家福合照旁。
熟識鄒開蓮的人都知道，她的人生一直過得很精采。大學時期，她就因為辦活動，和楊德昌、侯孝賢等知名導演成為好朋友；在奧美工作時，她還玩票性地出過一張合輯唱片。
鄒開蓮把她的創意性格，體現在企業經營上。她曾把MTV頻道在3年內，從3個人經營到60個人的規模，變成台灣最紅的音樂頻道。後來轉戰Yahoo！奇摩，她也很快就抓到經營網路媒體的要訣，開創台灣網路公司發揮主流媒體影響力的新格局。
每一個生涯階段、每一個攝影鏡頭下，鄒開蓮都像是一朵引人注意的玫瑰，笑得很燦爛。這是公開場合的她。私底下，她是什麼樣的人？
為了深入瞭解這位對.com產業有重要影響力的精彩人物，《e天下》從Yahoo！奇摩辦公室，到她的新家、教會等地貼身採訪，企圖呈現鄒開蓮在各個生活舞台的不同面貌。
除了暢談帶領Yahoo！奇摩走上主流媒體之路的成功秘訣，她也和《e天下》分享了她對生活和婚姻的深切體會......。
Q：當初有哪些關鍵性的決定，對Yahoo！奇摩的影響比較深遠？
A：現在回頭想起來，Yahoo！和奇摩的合併，我覺得是非常對的事情。不過，也是很具挑戰性的一件事。在併購後，幾乎原來Yahoo！的東西都丟掉了，大部分是跟著奇摩走。整個的視覺，到服務、平台，都是以奇摩為主。
後來，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當時我們會員的重疊率非常高，兩家幾乎每一樣服務都重疊。這種水平型的整合是最困難的。每一個服務我們都要想：「Bring the best of two worlds into one（找出兩個世界中最好的地方，合為一體）。」
但是，我們做到了。那段時間的專注和決心，奠定今天Yahoo！奇摩在市場上很多競爭利基。
除了服務的整合，把人的心整合在一起，更是一大關鍵。尤其兩個公司有很多功能都重疊。如果A和B原本在不同的公司負責同一個服務，合併之後，我們就得決定，是A該做這個工作，還是由B來做？
我們的原則是，絕對用能力去判斷、放開心胸去看。最後，我的核心幹部幾乎都是奇摩的人。
剛合併的時候也有人不開心。原先奇摩的人，或許會擔心併到外商公司後，英文不夠溜是不是就沒有前途。但現在看來，把人放到對的地方，讓他們感覺被公平對待，並且鼓勵他們主動抒發意見，就能慢慢把人整合在一起。
我們也讓員工感覺到，他們可以在一個更大型的平台上發揮創意、想法，同時能夠和國際上的 其他夥伴交換經驗。我們非常鼓勵員工參加國內外的訓練、會議，各種活動；包括工程師、服務負責人都可以去。這也實現了我們當初的承諾：讓他們的視野不只看到台灣。
這幾年我們人員的流動率非常低，是很健康的。我想，網站順利合併，是重要的一步。
Q：雖然是Yahoo!合併奇摩，但是當時奇摩比台灣的Yahoo!大很多，你當時的心情很複雜吧？
A：當時只想到，有這樣的機會做下去了，沒有想到有多少的挑戰。加上Yahoo！台灣、美國的各個頭頭之間，一直有很好的團隊合作，也讓我有一些明確的指示可以依循。
回顧過去，我們一直保持對網路廣告的信心，也是非常關鍵的事。即使網路廣告營收大幅下滑的時候，我們也從來沒有失去過信心。
這是因為，我相信媒體就是兩件事情：第一，好的媒體一定要有夠多的觀眾；第二，好的媒體一定要能做到創新。
當時我看到，不管大家說網路是怎樣泡沫化，使用Yahoo！奇摩的人數一直在增加。我確信，我們絕對是朝正確的方向邁進。同時，網路能夠做到直接的回應，對於行銷人來說，這是非常有力量的事，更是傳統媒體無法做到的。
看到這兩件事，當別人都放棄的時候，你更要堅持做得更好。尤其，Yahoo！奇摩應該比別人有更好的條件，去做媒體的平台。
也因此，2002年，我們就開始喊出我們是主流媒體。 我也常和幹部溝通：在全世界，尤其是在台灣，廣告主的預算中，主流媒體的比重大約就佔了7、8成；網路廣告的比重，很少超過5％。所以，我們一定要去爭取那80％的大餅，不能只定位自己是科技工具。
另一個成功關鍵，是我們在做加值服務的時候很有焦點。到去年年底，我們非廣告的收入大概佔全部營收的28∼30％。
我想做的事情，必須是在別的地方已經成功的東西。我認為，那些證實能獲利、又需要大規模去經營的生意最適合我們。所以我們要想，哪些服務有本質上的需求、是消費者真的肯付錢的？
最後一個關鍵性的決定，是拍賣服務。當初，我們在台灣要做拍賣，連美國總公司都很懷疑地表示：Yahoo！在全世界只有在日本拍賣能做得起來，憑什麼台灣有條件做？
但是，當eBay拍賣網站在台灣併購力傳的時候，我們看到既然連eBay都看重台灣，我們沒有理由不看重台灣。當它一併購，我們就把拍賣變成優先要做的事，馬上調了更多人力進來做。
當時，我們做了一個簡報給Jerry（楊致遠，Yahoo！總裁暨共同創辦人）。我們說只有6個月時間，這6個月不贏它，我們就沒機會了。他也很懷疑地問：你確定可以擊敗eBay嗎？但是，我們跟他分析，認為我們是有機會的。
事實證明我們是對的。這件事讓總公司對台灣更有信心！因為我們不只是會模仿美國的成功，我們還做了一些連美國都做不成功的事情。現在總公司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台灣的情形，每個人一想起台灣就想到拍賣。
總結來講，我們成功的關鍵，在於我剛才說的那4件事：成功完成合併、堅信網路廣告會成為主流媒體、集中焦點做加值服務，以及做拍賣的這個里程碑。
Q：挑戰你剛才說的每一關都很困難。你是如何成功帶領你們的團隊度過低潮的呢？
A：我覺得都很自然，可能神有給我一點智慧。就網路廣告來說，我覺得我對媒體、廣告的東西是很敏感的，能感受到客戶需要什麼。
我其實很早就看出來，像拍賣、交友這種需要大規模經營、或和人脈網絡有關的東西，最適合我們做。這種東西，我們就一定要優先做。
調整組織、培養人，也非常重要。例如，我們從免費服務轉型成收費服務，就發覺過去以功能為主的結構，造成有許多問題無法解決。所以，就從原有以功能為主的組織，轉型成各個獨立的事業部門。我讓原本沒有經營經驗的同仁，逐步學會新的商業思維和技能，也教導他們進入事業部門的架構。調整後，他們的衝勁變得很強，動作變得更快。
今年，在組織上很關鍵的，就是把效率提高。我們可能會更中央集權，也要靠系統化的步驟、用制度化的作法，來提昇效率和品質。
例如，未來有重大的改版，必須先寫好計畫。公司團隊得把為什麼要做改版說清楚，評估過了才能開始。這當然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但如果不這麼做，就會把精力花在一些沒意義的事情上。我這不是要扼殺大家的創意，只是要大家先想一想，這個創意是為什麼而做的？
我們也做很多的市場研究、數字分析。這是要從服務的角度讓大家瞭解消費者，同時也要比較和競爭者的差異。例如「交友」的服務就是經過這個過程，變成更好的產品。
Q：3年前的妳和現在，作法是不是很不一樣？
A：我當初經營MTV頻道的時候，也很重視這些作法。只是在這裡，取得資料更快、更準確。
不過，整個想法要透過不斷溝通，才能讓實際操作的人體會到重視評估的好處。我們一再溝通這種觀念，連公司內部廣告我們都評估點閱率。對大家來說，這都是很好的經驗。
經過這一切的磨練，我們的人也都不一樣了。現在，大家在生意上的討論更快、更精準。如果要說3年前和現在最大的差別，就是我們的團隊有更多的人，都變成真正會做生意的人！
我自己這3年的成長來說，身為一個總經理，我在領導統御上更有信心。事實證明，很多時候我想的事情是對的。例如，做組織調整的時候，我沒有去問過美國必須怎麼做，我只覺得該做就要做。當然，我覺得很幸運，在這個環境，可以做很多很好玩的事情。
Q：前一段時間妳遇到婚姻上的困難，又要承受媒體捕風捉影的壓力，似乎也沈寂了一段時間。妳是如何走過來呢？
A：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所以並沒有傷得那麼重。幸運的是，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人不在台北。
當時我在帛琉渡假。從電話裡聽到這個訊息，心理上有些緩衝。我看到帛琉的海、天空、魚，都是這麼美，感覺到一定有神的存在，心情已經平復許多。
等我回來的時候，影響就沒這麼大。不過，我的家人是受到較大的傷害。
這段時間，我也非常感謝公司讓我休息了兩個禮拜，讓我有機會想清楚。還有，教會的牧師、姐妹，也跟我一起禱告，從《聖經》中找出如何解決的方法。我覺得神一直跟我在一起。當然，有一段時間是很難過的，但經過這一切，我真的感覺到這當中也有神的恩典。
回頭來看，兩年多的婚姻，其實也讓我得到許多。現在我身邊更多了一些我很珍惜的東西。我也不恨我的前夫，沒有一秒恨過他！他有他無法克服的弱點，我只對這點感到很同情。
這個過程中，也讓我發現有這麼多人關心我。有時候，你會忘記身邊有這麼多的朋友、有這麼多愛你的人。像這個罐子裡面裝的小紙條，就是公司同仁們送給我、給我打氣的。
我還是覺得，婚姻是件很棒的事情。從婚姻中能學到很多珍貴的東西。這些東西是很值得的，也是別人拿不走的。但是，結婚前要先準備好，不只是雙方適不適合的問題。婚姻生活是個新的開始，要有展開新的學習的決心。不過，太強求一定要合得來，忽略兩個人的不同，會很辛苦。
我現在的心情非常平靜。有時，我甚至覺得，如果自己婚姻沒有這麼暗潮洶湧，我也不會這麼地依靠神。人在很順利的時候，會忘掉你是誰。人生有這些波濤，反而可以讓我親近神，讓我有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