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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媽

舒國治的好文章

2009年03月06日
聯合報╱舒國治】我生活在台北這村莊上

2009.03.06 06:11 pm



我生活在台北這村莊上,每日起床後,只在直直橫橫十幾二十條街巷穿梭,吃餛飩的攤子、買燒餅的小舖、喝甘蔗汁的店家皆相距不遠。雜誌社要交大開本刊物給我,皆麻煩他們留置某幾個咖啡店,我隨後步經手取便是。每年秋天,好友相贈的一大箱老欉白柚,亦是煩請寄至近處朋友公司,固然一來有樓下管理老伯收件,我不用候家等門;二來我提貨時,也自此地開始分贈,廿分鐘散步下來,將八九顆碩大白柚分贈將盡,自留一個擱家中,香上一個月,再切食之。流出去的那些,我往往在串門子時東吃到一瓣,西吃到一瓣,欣喜莫名。

隨意冶遊 粗茶淡飯俱是珍饈

我生活在台北這村莊上,每日走路的路線皆頗接近,許多門牆經過多次,亦未必留意及之;不少樹花看過多次,亦未必有所膩厭。停下歇腳的定點,常是那幾家熟悉之店,有時佇足,不過說幾句笑話,有時一坐,賴上好幾小時。然則會去上那裏,主要為了出門;而出門,為了四處巡巡看看。便因巡看,很容易誘於舊書店,一下子鑽了進去,竟埋首好幾小時才能脫身,這又很諷刺的違背了巡遊泛看的本意。

我生活在台北這村莊上,報紙已一二十年沒看,而世上發生事也竟可自左近遇上的人聽獲。茶已有同樣長的時段沒在家泡過,皆在店面櫃上或人家客廳喝到。此種福份,彌足珍惜。又吃飯,亦在村上;有時想吃一盤蛋炒飯,竟然不遠處也有,麗水街淡江城區部對面的「小茅屋」,這小廚房竟像是專為我臨時設的,即煩囑飯不用太多、油極少、蛋炒得嫩生些,也皆辦到,就像在家中吃它似的。而它是在人家家,又可付錢。有時搭一碟海帶、一碟乾絲、一碗紅油抄手,更是酣暢。

我生活在台北這村莊上,遇有醫藥疾病的疑問,總有好幾個知識淵博的中醫西醫可以三兩通電話便能解惑。遇有練功行氣的自我保健方式,亦極多同好可以互相授受。遇有自己或別人的心中積悶,我們與太多的朋友皆可做他們傾吐的對象,噫,我生活在何其好的一塊村莊上。

閒步異鄉 山巔海湄皆為我有

或許我太習於過這樣小巧、鄰近的村莊式生活,就連觀光到了德國海德堡(Heidelberg),亦每日在古城近處反覆巡走,時而登上老橋,停步眺觀,或索性過橋向北,登「哲學家步道」(Philosophenweg),南眺古城,美景盡收;但更振奮的,是氧氣與寧靜。時而向南攀爬至城堡(Schloss),驚見高山上有恁大平曠處、有恁大的石材建物。

主街Hauptstrasse與旁街Untere Strasse亦是來回盪步。兩家咖啡館Cafe Weinstube Burkardt與Cafe Knosel不時坐下,看幾頁書,寫幾行字,餓了,叫一盤簡餐,比目魚簡餐美味極矣。

甚至我到花蓮亦是過村莊生活,太魯閣遊畢,海岸車遊過幾十公里,其餘便皆在市內步行可及處。往往由「舊書舖子」逛到「時光二手書」,由「璞石」的咖啡再吃到「泥巴咖啡」的貝果,而吃飯更貪圖近距,全在大同街解決了,由「四八高地」吃到「三十九號招待所」。其餘無事便隨意瞎走,溪邊也去,小山也爬,清風徐來,中人欲醉,走著走著,竟不覺走往下榻民宿,準備睡一個午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