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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開發課!

2017年09月07日
大腦開發課!

作者:蔡淇華 2017-09-07

詩其實可以是科學的,是可以分析可以複製,只要你能洞察天才的大腦,走一遍天才的思路是如何形成,你,也可以是天才。

知識本身並沒有告訴人們怎樣運用它,運用的方法乃在書本之外。——培根
「鐵道長軌的『穩』是『抽象』的,要如何拍出來?」

「用『具體』的水杯晃動來比較!」

在擔任《台中鐵路百年換軌》紀錄片的編劇時,常和劇組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分鏡。劇組中有攝影、有導演、有製片,每人角度不同,但重點都是如何將「抽象的概念」給「具體圖像化」。

製片常問我:「創意哪裡學的?」

「語文課學的?」我總是如此回答。

「真的嗎?」製片常不置可否:「為什麼我以前上課都沒學到?」

「那是因為你的老師沒有幫你『解開天才的大腦』。」

「解開天才的大腦?」

「是的,就是幫你分解『偉大作品的心智圖』。」

詩是科學
「例如教我寫詩的嚴忠政老師,有一首詩叫〈履歷表 〉:今年比去年渺小/小到可以穿越雨隙和文藻/只有袖口微溼,而名姓有些受潮/但為了和你一起長出青苔/做為我們的盆栽/我錯過乾燥的日常/和景氣明朗⋯⋯」

「哈哈,蔡老師,聽不懂啦!」

「沒關係,我來幫你『解開天才的大腦』。因為現在年輕人『錯過乾燥的景氣』,找不到好工作,所以詩人就要用『乾燥的相反—潮濕』來表示『履歷表的渺小』。你看,雨隙=潮溼+細小,文藻=細小+藻苔,盆栽=潮溼+微小+生長。你看這些具體微物間,有科學的邏輯。」

「蛤,詩是科學,蔡老師,你愈講愈模糊了!」

「沒關係,你再來看一首張愛玲寫給胡蘭成的詩: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嘿嘿,怎麼有一點類似的邏輯。」

「沒錯,天才的大腦其實都有類似的美學與邏輯。張愛玲見到胡蘭成時,超級崇拜他,所以感覺自己很低下、很渺小,張愛玲就用具體的、最低下的、最渺小的塵埃,來形容她卑微的心境。因為文學與藝術絕對不能用A講A,一定要用B講A來『虛實互換、陰陽相生』。」

「那為什麼從塵埃裡開出花呢?」

「因為張愛玲當時內心是快樂的,若要用塵埃來派生『意象系統』,就要讓泥土開出花來,來表達她的快樂,因為塵埃就是泥土啊,這和嚴老師的『盆栽一起長出青苔』,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嗎?」

解密天才的思考脈絡
「蔡老師,聽你這麼一講,我好像真的可以進入天才的大腦了。但天才會彼此模仿嗎?」

「喔,不止模仿,還要彼此偷取!」

「怎麼說?」

「自謙師天下而有蘋果的賈伯斯,曾引用了畢卡索說過的一句話:『傑出的藝術家模仿,偉大的藝術家偷竊 (Good artists copy, great artists steal.) 。』模仿看得出痕跡,但偷竊就像今日無敵的蘋果手機,是把舉世天才的大腦分析後,內化為自己的風格與邏輯。」

「哈哈,所以好的老師是帶學生去偷竊嗎?」

「沒錯!沒錯!像是我大學時有一位好老師,帶我去偷了很多好東西。他帶我們去看《緬甸的豎琴》。我們看到日軍被英軍包圍時,連長指示士兵彈奏世界名曲〈甜蜜的家園〉,並命令全連合唱,引起屋外舉槍英軍的共鳴,一起附和唱起同樣曲子的(Home Sweet Home)。老師當時告訴我們,導演市川崑在1956年就知道用『用愛講恨』、『用生講死』,因為藝術一定要『用相對面抓張力』,要『用恨講愛』、『用死講生』、『用多講少』、『用少講多』。」

「厲害!偷了以後好用嗎?」

「好用啊。像我看到電影《鐵面無私》,一邊殺人一邊救小孩,或是《鋼鐵英雄》,用救人來戰鬥,就會想到『用愛講恨』。還有看到《通靈少女》,就會想到編劇用『青春少女與老宮廟』、『人界與鬼界』的對比抓張力。連在看李白的『對影成三人』,都能聯想到李白是『用多講少』來顯現他的孤單。這些都是現在幫我寫作與編劇的內在邏輯。」

「你英文課也會這樣上嗎?」

「會啊!像是三民課本第一課是A Recipe for a Delicious Friendship,用『雞湯的食譜』講友誼的成分,甚至用『煮雞湯的過程』講朋友相處之道。我就會請學生練習這種『虛實互換』的意象語言,看看友誼像甚麼?曖昧像甚麼?一位學生比喻的很有趣,她說:『曖昧像是冬天裡的馬桶座/原本冰冷的刺骨感/卻在不知道坐了多久以後/突然感覺到一絲的溫暖。』」

「哈!這有趣?學校的語文課都可以讓老師帶學生這樣『偷』嗎?」

「當然!不管英文、中文,不論古文、現代文,只要不被外力操弄,能被選進課本的,幾乎都來自『天才的大腦』。這些文章,不管形式和內容,都一定有精準的內在邏輯。例如Emily Dickinson,用女孩騎上腳踏車,轉過街角,揮著像手帕的馬尾,告訴母親,不必相送,這些出於日常的設計,其實與龍應台的〈目送〉,有類似的調度。而金恩博士的『在絕望的山中,挖出希望的岩石。』以及海倫·凱勒的『夏日流逝,用什麼來安慰我的寂寞,惟有那絢麗多彩的秋葉。』都是英文課本中,本於科學的文學語言。這些都有待老師在教完單字與翻譯之餘,帶學生去解構,去模仿,去偷,幫學生建構出自己創意的腦,甚至寫出一樣藝術高度的文字。」

「但是我以前在學校,國文課都著重在形音義、古文翻譯、以及作者生平;英文課文哪有甚麼解構與賞析,都嘛在講文法、跟翻譯而已,難怪我現在一點創意也沒有。但我很好奇,形音義跟翻譯,慢慢Google都可以取代了,連催生PTT的杜奕瑾都回台灣推出「記者快抄」,用AI寫新聞,那以後記者與老師會不會失業?」

「有可能喔!美國媒體Quartz歸納出老師與記者,是未來較容易被淘汰的工作。但李開復也說,懂得藝術和美,並能結合AI的創造人才,是不會被取代的。」

在慶祝《台中鐵路百年換軌》紀錄片殺青的慶功宴上,製片和得過金鐘獎的導演,一直討論著台灣文創產業的動能不足,台劇一直重播,拍片量一直下滑,台灣影視音漸漸去產業化,產品的的質與量落後陸韓越來越多。我聽在耳底,有一點食不下嚥。想起李開復《人工智慧來了》一書中說的:「當人類面臨AI挑戰,教育體制需要重啟。整個教育體制應更多地關注素質教育和高端教育,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學習和嘗試各種更複雜,或更需要人類創造力的工作種類,培養更多的博學之才、專深之才、文藝人才。」

然而台灣語文教育的「百年換軌」開始重新啟動了嗎?台灣語文教育真的有滋養下一代的創造力,並培養更多的博學之才、專深之才、與文藝人才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訓練學生成材,就不能再把所有的語文教育花在瑣碎的、網路既存的記憶性知識。

我只知道。創意山岳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文化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語文從來有本有源,不可能斷裂橫生。事之博者其辭盛,我們應跳出鎖國的文白之爭,向歷史天涯無盡處,探尋所有天才的大腦。

我只知道,日末途窮,大敵將至。如果我們不想讓下一代被AI取代,那就讓每一堂語文課,都是大腦開發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