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女人在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兒；在婆家，是外來的媳婦

文�林靜芸
我認識一對兄妹很久了，他們都受過高等教育，氣質優雅，是很好相處的朋友。最近接到訃聞，兄妹的父親以94歲高齡過世，我參加了葬禮；回來之後，心裡想著兄妹的悲傷，有一段時間不敢打擾他們。
某一天中午妹妹突然出現，衣服沾滿了血，臉上被玻璃碎片割傷。陪來的哥哥很緊張，他要我用最細的美容線幫妹妹整形，不可以留下疤痕。
妹妹快要60歲了，平常說話細聲細氣，受了傷，卻像孩子一樣，又哭又鬧，無法安靜。由於臉上的傷口太複雜，我選擇在手術室給予靜脈麻醉做縫合，打針後，病人不哭了，卻重複念著：「我也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不是我愛做女人，是父母生我的！」
我問她：「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被玻璃砸成這樣呢？」妹妹起先不肯講，到後來也許是麻藥起了作用，斷斷續續的說了。
原來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6個兄弟皆已成家，父母不習慣與媳婦同住，便由她服侍了30年。父親過世之後，兄弟分財產，大哥說，女兒最好蓋章放棄，她乖乖照辦；父親的喪事，她想參加一份，大哥卻堅持，墓碑只能刻男孩的名字。
這天兄弟回家領父親的遺物作紀念，女兒很喜歡父親的一幅畫像，要求持有。兄弟認為，女兒已經嫁出去，父親的畫像不應該掛在別人家裡。
妹妹很委屈，大聲說：「我不是別人生的！我也是爸爸媽媽生的孩子！」坐在對面的哥哥生氣的喝斥，順手丟來手中的杯子，妹妹的臉就這樣受傷了。
妹妹躺在手術檯上哀戚的哭著，一旁的我們心情也很鬱悶：「女人在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兒；在婆家，是外來的媳婦。世界那麼大，而女人的家在哪裡呢？」
（作者為台北聯合整形外科診所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