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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弄 - 鳳于九天 二十三 之千里救援

2000年06月23日
公開
29

風弄 - 鳳于九天 二十三 之千里救援    文案 容恬終於又回到熟悉的西雷, 不料卻發現百姓因新王的昏庸而民怨四起、動盪不安, 光景遠不如他與鳳鳴離城時。 就在他決意儘快推翻容瞳復位之時,竟傳來鳳鳴一行人為同國大軍追殺?! 面對著同國將派出祕密武器三桅船攻打他們, 鳳鳴就算是連天喊冤,但都到這節骨眼上了,不打就是死! 只是,看著其他人都很努力,也很有用的做打仗的準備, 看來最沒用的,就是他這個主帥吧。 要是容恬在的話,事情一定不會變成這樣…… 嗚嗚,容恬,我好想你啊…… 得知鳳鳴受困驚隼島,容恬快馬加鞭,一路趕向單林, 一會單林海上聞名遐邇的賀狄王子,賭上一賭! 若是子岩,已將那狂妄的賀狄馴伏的話…… 第一章 青蔥鬱鬱的山林裏,不和諧地冒出連綿不斷的嘀咕咒駡!   「可惡的混蛋!」   「卑鄙的惡棍!」   「西雷人的恥辱!」   「下流的傢夥!」 身為蛇毒的受害者,蘇錦超懶洋洋地趴在綿涯背上,語氣已經接近有氣無力,卻依然執著地抗議。 這只能稱之為精神上的不屈而已,至于身體上…… 呃,他已經被半強迫地套上了這傢夥味道怪怪的舊衣服,還不得不接受被他背在背上的事實,因為──自己實在走不動了。 真奇怪,這高大沒腦的傢夥身體還真是值得表揚,趴在上面感覺又厚實又舒服。而且體力也不錯,背著一個大男人翻山越嶺,竟然還平穩得如履平地。 本來已經駡累了,想休息一會的,沒想到這個綁架犯居然還敢還嘴。   「小兔崽子,你駡夠了沒有 老子什麼時候下流了 」   「你咬我的屁股,還不下流 」說起這個,蘇錦超就一肚子火。 他這輩子受到的羞辱全部加在一起,再翻個七、八倍,也不如他和綿涯相處這幾天所受的羞辱多。   這色狼竟然……咬他至高無上純潔無比的屁股! 綿涯冷笑一聲,調侃他道:「蘇家小兔子,你知道什麼叫『忘恩負義』嗎 這個詞是鳴王教我們的,就專指你這種不識趣的小混蛋。不幫你吸毒,你早死了。你的白屁股很了不起嗎 不就是兩塊軟綿綿的白肉 摸起來一點彈性都沒有,還臭臭的……」   蘇錦超鼻子都快氣歪了。「你!你說什麼 你這個賤民!啊!」被綿涯反手一巴掌打在遭過舌吻的屁股上,立即帶動痛處,慘叫一聲。   「歹毒!卑鄙!你竟然故意打本少爺未愈的傷口!」   「哦,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做。」   「哼!」   「應該剝褲子打才對。」   「什……什麼! 」   綿涯從容道:「我說過,如果你再敢說那兩個最令我火大的字,就剝了你的褲子打屁股。對,大男人說話要算數,應該剝褲子再打。我們按照正確步驟再打一次。」   他作勢要把蘇錦超放下來。   蘇錦超怪叫一聲,渾身冒著冷汗,拚命抱住綿涯的脖子不肯下來。「下流!你你你混帳!啊呀呀!好啦好啦!我再也不說了!」   綿涯故意晃動身體,讓蘇錦超在自己背上好像遇到龍捲風的小船一樣顛簸搖動,驚叫連連。   「真的不說了 」   「不說了……」   「再說怎麼樣 」   「都說了不說,你還想怎樣啊 」   聽見蘇錦超委屈兼鬱悶,悲憤地回答,綿涯唇角才逸出一絲壞心眼的微笑,背著他繼續步行。   這座山巒很長很廣,延綿跨越西雷同國兩國國境,從最東面下山後,兩人已經深入同國境內,往前再走七十裏,就能到達勉強可以稱之為同澤郊區的地帶。   只要把蘇錦超交給鳴王後,這次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   蘇錦超雖然刁蠻自大,不過還沒有什麼殘忍的惡行,以鳴王的善良,應該不會傷害他。   「喂、喂,叫你啊,聽見沒有 」背後的蘇錦超拍拍他的腦袋。   「我的名字叫綿涯,再亂拍就打斷你的兔爪子。」綿涯不滿地警告,隔了一會兒,冷冷地問:「幹嘛 」   「我累了。」   「你會比我累 我還背著你呢。」   「我餓了。」   「不會做事,就只知道吃。再等一會兒,前面不遠有一個村子,到那裏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有村子 哪里 在哪里 啊,有村子!太好了!」蘇錦超欣喜若狂。   天神啊,總算盼到有人煙的地方了。   別的先不管,進村後,首先要他們弄兩條新鮮的烤羊腿來,那乾巴巴的肉幹吃得他快吐了。   然後再洗個暖水澡。要是村裏有幾個模樣不錯,體貼溫柔的年輕村姑,那就更妙了,可以買過來當臨時侍女。啊,那些從吃飯到洗漱全部被侍女小心翼翼伺候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都怪這該死的綁架犯綿涯!   還有床!天知道山上硬梆梆冷冰冰的泥地,睡得他的腰都快斷了。   這種破舊小村大概不會有多豪華的大床,睡覺時點的熏香大概也沒有,不過如果村長把村裏最牢固的床給他,再換上全新的床單和被子,還是可以將就一下的。   他蘇錦超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這麼艱苦的山路他都熬過來了,還被毒蛇咬了一口,幾乎喪命,還有什麼能難得倒他   對了,怎麼處置綿涯呢   那個……等睡飽了再說吧,反正只要自己亮出西雷副文書使的身分,天下誰敢不畢恭畢敬的禮送他回西雷 到時候綿涯就倒楣了!   綁架貴族可是要處死的,這個賤民……啊不,平民,如果落到官府手裏,最好的下場也是絞刑。   呃,這麼強壯的男人,弄死了好像太不劃算了,要不要乾脆買過來當自己的僕役呢   蘇錦超腦子裏暈暈然,憧憬著進村後的一切,毫無耐性地拍著綿涯的腦袋和肩膀,興奮地督促:「快點、快點,快點到村子。」   似乎被蘇錦超的興奮感染,同時也因為背著蘇錦超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綿涯自己也累了,不由加快腳步。   到達村口時,綿涯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 快進去啊!」蘇錦超焦急地趴在他背上。   綿涯的目光,卻牢牢釘在村口石墻的潦草通告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西雷鳴王謀殺我同國王族,證據確鑿,罪大惡極。西雷乃我同國大敵。武謙大人頒令,為防奸細潛入,所有同國臣民發現居地有西雷人蹤跡,必須立即向官府舉報,隱瞞不報,庇護西雷人者,以叛國罪論處。   蘇錦超伸長脖子,也一字一句把通告看完,忿忿不平道:「這叫武謙腦子生病了嗎 西雷鳴王殺人,和我們西雷人有什麼關係 我們大王最恨的就是西雷鳴王,恨不得把他嗚嗚嗚嗚……」   話未說完,已經被綿涯一把拽下背,大手捂著他的嘴,拖到村外樹林裏。   綿涯瞪著眼,威脅地說:「再亂嚷嚷,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這才鬆開手,拔出腰間短匕。   蘇錦超看見眼前利器寒光霍然,渾身一震。   這混蛋不會真要割舌頭吧 還是乾脆殺人滅口   剛想開口叫救命,綿涯握著匕首已經轉身,刷刷幾下,割了幾段柔韌難以扯斷的細藤,麻利地把蘇錦超手腳捆起來。   蘇錦超卻不禁松了一口氣。   既然捆人,那就不會是打算殺他了。   不過……   「綿涯你到底想對我幹什嗚嗚……」還沒有問完,綿涯趁著他張口,一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的破布條塞進蘇錦超嘴裏。   蘇錦超差點被他給噎死,氣憤地瞪大眼睛發出很可能是髒話的抗議,「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鳴王出事了,我要立即趕到同澤。你老實待在這裏,不要妄圖逃走,就算你逃走,也不會有什麼好處,第一個發現你的同國人就會把你送到官府去領賞錢,到時候就不僅僅是屁股被人打兩下這麼簡單了。」綿涯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把被捆得像個粽子,嘴還被堵住的蘇錦超抱起來,找到一個臨時的山洞,將蘇錦超放進山洞裏,忽然低聲道:「沒有那張討厭的嘴巴礙事,你倒還是個挺有趣的人,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盯著蘇錦超輕輕看了一眼,取過附近的石頭和枯草把洞口擋住,大步流星地朝同澤方向趕去。   西雷。   熟悉的古老城門,終于出現在眼前。   容恬停下腳步,擡起頭,目光投向依舊飄揚在城墻上的西雷旗幟。   他在這個地方出生長大,曾經無數次進出過這古老威嚴的城門,大量親衛在他身後追隨,策馬揮鞭,擎著王旗招展,數不清的百姓夾道歡呼,聲響震天。   一切都像昨天才發生,連老舊的城門也令他倍感親切。   凝視著自己的都城,容恬深不可測的眸子覆上一層層淺淺的暖意。   西琴,容恬回來了!   容恬扮成一個滿身風塵的趕路商人走近城門。   說來奇怪,往日這個時候,城門口早擠滿了要進城的百姓,排的隊伍猶如一條長龍,喧嘩吵鬧不絕于耳。   今日卻相當安靜,人潮湧動的景象不再,只有三、四個人等著進城。容恬站在這三、四人後面,很快就利用早準備好的證明文件,騙過把守城門的士兵,輕易混了進去。   西琴城裏的冷清使他感到驚訝。   路上行人明顯減少,就算有人經過,腳步也是匆勿忙忙,所有人都把頭低低垂著趕路,仿佛被極大的不安驅趕著。   從前人聲鼎沸的市集空了八九成,只有幾個賣蔬菜雜物的小攤分立著,買東西的人很少,小販們無精打埰地依在髒兮兮的石墻上,連談笑的心情都沒有。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令人難受的木然。   容恬正想走過去向小販詢問兩句,一群士兵模樣的人忽然從市集的另一個入口闖進來。   為首者一現身就大聲吆喝道:「起來!起來!大王有令搜查奸細,一個個站好把戶籍紙拿出來!」   頓時打破市集的平靜。   所有小販受到驚嚇似地站起來,個個面白如雪,有的下意識伸出雙手想護住自己的瓜果小攤。   「叫你們站好!聾了嗎 」蠻橫的一腳踹飛了小攤。   嘩啦!   瓜果被連著籃子踢到半空後掉下,紛紛散了一地。   那小販心疼貨物,還想蹲下去撿,立即遭到對方拔劍大聲威嚇,「站好!」   小販們被迫站成一排,拿出戶籍紙讓這些囂張惡霸檢查身分。   看著自己用來販賣糊口的貨物,被這群人以檢查是否私藏夾帶為名,用劍胡亂戳刺糟蹋。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既怕又怒的表情。   「真是一群賤民,蠢死了!」   容恬在他們出現之際,極機敏的一個閃身站到墻後,目光迥然地觀察著。   這群人的穿著服飾和西雷士兵只是非常相似,卻幷非完全一樣,顏色比尋常軍服略微鮮艶,而衣服的質料更是相差甚遠,應該是較為昂貴的布料。   每個人都有佩劍,肩上則掛著不同形狀的銅質配件,看起來似乎還分了上下級別。   容恬暗忖,這難道是瞳兒為了對付他而重新建立的一支新軍   但如此跋扈囂張,毫無軍紀的新軍,除了驚擾百姓,又能有什麼用處   孤身在城中,容恬不能莽撞行事,雖然很不屑這群人的舉動,卻只能眼睜睜看他們欺淩無辜百姓。   他忍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轉身進到沒有人跡的小巷裏。   憑著冠隆留給自己的消息,容恬很快就找到佑安巷尾那間小屋,在木門上依暗號敲了幾下,木門咿呀一聲打開了。   「誰 」一個人謹慎地從門縫裏觀望。   容恬聽聲音就認出對方,含著笑低聲問:「雲澤,連本王都不認得了 」   雲澤猛地抽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楞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敞開木門,「大王 你總算回來了!」   看著歸來的西雷王,這高大壯碩的漢子眼圈都紅了,把木門關上,轉身就要在小院裏給容恬下跪行禮。   容恬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現在不是行禮的時候,太後呢 」   「在、在。太後在後面,我領大王過去。」   這巷子裏的民居從外面看毫不起眼,裏面倒是不小,除了前院一片空地,還有幾間廂房和天井。   雲澤把容恬領到房裏,一跨進門,容恬就瞧見穿著一身青灰色布衣的太後。   她正背對著門,坐在窗前木椅上,拿著一張信箋細讀。   雲澤剛要開口,容恬輕輕擺手,要他噤聲,輕輕走到母親身後,低頭在她耳邊道:「太後,我回來了。」   太後驀然一震。   「大王!」太後轉過頭,看見兒子俊美溫柔的笑容,驚喜交加,猛然站起來:「哀家接到消息,說你正從同澤趕來,沒想到竟這麼快就到了。」   和所有母親一樣,看見遠游歸家的兒子,她忍不住拉著容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眼神慈愛地輕聲道:「大王瘦了,也變黑了。」   容恬大方地站著任由太後看個夠,有些內疚的沈聲說:「太後也清減了。」   太後臉上逸出一絲寵溺的笑容,「為了大王和西雷,哀家清減一點又算什麼 現在大王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容恬心中感動,不欲用言語表達,只用厚實的手掌抓住母親的手,緊緊一握,心裏下定決心,以後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母親後半生尊榮安逸。   「大王剛剛回來,對西琴的現況還不清楚吧。」兩人畢竟不是尋常人,久別重逢的激動後,太後很快恢復冷靜。   「正要請教太後,目前局勢如何 」   太後擺個手勢,讓容恬坐下,自己也在對面坐下,轉頭吩咐:「雲澤,你也過來。」   雲澤答應一聲,走過來。   太後眼睛微微一閉,作出一個思索的神情,很快又睜開眼睛,「這段時間,西雷朝局急遽變化,事情千頭萬緒……」   原來容恬有人馬駐紮在越重城的消息走漏後,瞳兒大為震驚,立即要求瞳劍憫帶兵攻打越重,卻被瞳劍憫以消息還未證實,而且越重在永殷境內為由拒絕。   此事令瞳兒大為不悅,雖然沒有和手握兵權的瞳劍憫直接翻臉,但叔侄關係已經大為緊張,導致朝內新舊兩派鬥爭趨向白熱化。   「至于西琴城內的事,」太後扼要說了一陣,微笑著往站著的雲澤一指,語氣中不乏欣賞,「大半都是雲澤辦的,他比哀家所知更為詳細。雲澤,你來向大王解說。」   「是,太後。」雲澤鞠躬領命,直起身子,雙眸中帶著因為大王歸來而泛起的一絲興奮,有條不紊地道:「屬下接到大王散發謠言的命令後,連夜寫了幾十幅字──『大王在越重,吾西雷忠誠子民誓死追隨』,貼在西琴大街小巷的墻壁上。這一招正中要害。第二天,整個西琴都轟動了,百姓紛紛私下傳遞,謠言越傳越盛,有人甚至還說大王帶來一支大軍,以越重為駐地,不日就會攻打西琴。   「瞳兒有什麼反應 」   提起他,雲澤目光中泄露一絲鄙夷,「這篡位小賊一定嚇壞了,據宮內眼綫報來的消息,他當天就緊急把他叔叔召到宮內,再次要求他叔叔領二十萬兵馬攻打越重,務必將越重殺得片甲不留。但瞳劍憫還是不肯發兵,理由是以大王的精明,絕不會冒險長留在一個容易被圍攻的地方,反而勸小賊用心治理都城,善待百姓,避免謠言再起。」   太後唇角不禁逸出一點微笑,感嘆道:「瞳劍憫畢竟是先王栽培的,雖然有罪,但還幷非毫無善惡之分。沖著他這一句『善待百姓』,哀家想請大王日後處置他時,稍念一點情分,行嗎 」   容恬態度寬容,「太後放心,本王若要殺他,上次就不會放他了。」   太後含笑頷首。   容恬朝雲澤溫和道:「說下去。瞳劍憫兩次不肯出兵,公然違抗王令,令瞳兒顏面掃地。他絕不會像上次一樣,忍下這口氣。」   雲澤看向容恬的目光中充滿欽佩,「大王果然很瞭解那個小賊。小賊見瞳劍憫不肯領兵,當著瞳劍憫的面就下了一道王令,要瞳劍憫立即交出一支二十萬人的軍隊,由小賊選擇的將領指揮,即日出發攻打越重城。」   容恬冷笑一聲,「瞳兒真是氣昏頭了,將軍最忌諱的,就是被剝奪兵權,他大王的位置還沒有坐穩,就想一次把瞳劍憫手上二十萬大軍的軍權奪過來。交出軍隊這句話一說出來,這叔侄兩人勢必反目。」   雲澤驚歡道:「大王身在同澤,居然猶如親眼看見事情經過一樣。他們兩個當時就翻臉了,據說吵架聲大得整個王宮都能聽見,更傳聞小賊對他叔叔甚至拔劍相指,可惜沒敢當真刺下去,否則西雷軍隊非立即嘩變不可。後來瞳劍憫一肚子惱火地出宮,把自己關在府邸裏,連朝都不上。」   「瞳劍憫這樣不給瞳兒面子 」   雲澤哼了一聲,「這小賊本來就是他叔叔捧上去的,有什麼面子可給 他拿不到大軍指揮權,氣惱之下,下令調動宮中侍衛和西琴各分系守城軍,甚至把倉庫的守兵也調來了,反正就是把他這個假大王可以召集到的一丁點人馬全部召集,接著匆匆忙忙封蘇錦盛為征越將軍,領兵進攻越重。」   「蘇錦盛 」蘇錦超的親哥哥,這個紈褲子弟外強中乾的臉在容恬腦中一閃而過,不禁搖頭,「愚蠢。散兵弱將,無戰心血氣,這一仗不打就已經輸了。」   想到這一仗不管誰贏誰輸,死的都是他西雷子民,心頭微沈,臉上帶出一絲黯然,沈聲問:「這一場仗,不用問也是千林贏了。蘇錦盛所率人馬,死傷多少 」   雲澤一楞,愕然地問:「大王還沒有得到千林的奏報 」   容恬搖頭,「本王將綿涯派去辦別的事,獨自趕路,行蹤又保密,就算千林發出信箋,也未必能及時送到本王手上。」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王會問死傷數目。」   容恬眉頭一皺,「難道全軍覆沒 」   「不,恰恰相反。」   「哦 」容恬不可思議地挑起眉頭。 :   「千林那小子真是太有長進了,這一仗打得實在有趣!」說起越重城之戰,雲澤連語氣都變得輕鬆生動起來,即使在尊貴的大王面前,也難以完全按捺住那股興奮,侃侃說起來。   「蘇錦盛一到越重城附近,就挨了不少千林預先布置在樹林的埋伏,都是沙土洞、竹網這些活抓人的把戲,把蘇錦盛這支兵馬捉弄得疲憊不堪。」   「等蘇錦盛到了越重城外,千林一邊用計,一把火燒了蘇錦盛的糧草,一邊派少許兵力繞到蘇錦盛軍後方,裝出大軍已經截斷他們後路的樣子。」   「蘇錦盛一點領軍經驗都沒有,又是個膽小鬼,一看後路被截,派出求援的人都被趕回來,嚇得都快趴下了,城也不敢攻,竟然下令全軍移到越重城西南側,想倚仗那邊的地形暫時自保,也不知道千林用了什麼法子,竟能派人潛入敵人帥帳,把蘇錦盛給活捉到越重城裏了。」   「第二天一早,士兵們發現自己的主帥被綁在越重城頭,一個個驚慌失措。千林從城頭射下書信,言明大王仁慈,不願子民互相殘殺,只要他們留下武器、盔甲、戰馬,就會撤開截斷後路的大軍,讓他們安全離開。」   容恬聽到這裏,大為高興,撫掌笑道:「千林果然有大將風度,丞相眼力極好。嗯,後來呢 」   「後來當然是集體投降。其實西雷士兵,誰願意和大王為敵呢 千林遵守承諾,不但讓他們離開,連蘇錦盛也大方的放了。」   「好。」容恬抿唇微笑,「好將軍才懂得攻心,千林這次打的不是越重之戰,而是西琴之戰,這群人活著回去,足以令西琴震動。」   雲澤畢竟在大王面前,不敢太隨性,點頭道:「大王想的一絲不差。他們連越重城的城磚都沒敲下一塊,反而丟光了糧草兵器,把小賊的面子都丟盡了。小賊在朝會上大發雷霆,他和蘇家關係一定極好,不殺蘇錦盛這個沒用的將軍,反而要把所有在越重城外放下兵器的士兵以叛國罪論處,通通斬首。」   「什麼 」容恬臉色微沈,「愚蠢也就罷了,他竟然這樣不在乎子民性命 」   雲澤對瞳兒絕無好感,咬牙道:「大王不知道這賊子有多可恨,自己沒有本事,卻在沒有反抗力的侍女身上發泄,任意打駡折辱,聽說每天都有侍女的尸首從宮裏擡出來丟到河裏。不過這次小賊要殺的人太多,而且士兵們都是無辜的,王令一下,滿朝震動,所有老臣極力反對,瞳劍憫原本一直把自己關在府邸裏的,得到消息立即趕到王宮,憑著手上的軍權拚死阻攔,總算震住小賊,把這道王令給廢了。事情傳開,人人都知道小賊殘忍,沒有人不為大王的氣魄折服,士兵和百姓們都知道大王才是真正的仁君,盼著大王早日回來。」   唇微微一掀,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臉上,露出一絲身為容恬下屬的驕傲笑容。   容恬想起剛才在市集上看見的一幕,問雲澤:「西琴城中出了什麼事 本王發現進城的人遠不及從前,城中人口似乎也減少了。」   「這是那小賊幹的好事,」雲澤嘆氣,「他斬首的王令雖被老臣派攔住,卻仍不肯放過那些投降的士兵,執意改王令為驅逐,將數千士兵連城中家眷通通趕出西琴。接著,又大肆搜查奸細,下令百姓必須隨時帶著可以證明身分的戶籍紙,若在街上截住查問時拿不出證明身分的東西,就當奸細論處。另外,士兵隨時截查百姓,還可以搜查身上和帶著的包裹物品等,這道王令一下,西琴立即亂了套。現在誰沒有要緊事,都不會往上街去,免得被截在半路上又審又查,飽受驚嚇。」   「怪不得本王在市集上見到一群士兵模樣的人呼喝小販,還說要看戶籍紙。暴政虐民,瞳兒真是……嗯 這群士兵跋扈囂張,毫無軍紀,不像正式的西雷軍,都是什麼來頭 」   雲澤頓時說:「大王看見的一定是那小賊新成立的什麼勤王軍,他八成是想要軍權想瘋了,從瞳劍憫那裏要不到,就自行下令召集一支新軍,衣食供給都是國家提供,花了國庫大量金錢。這支勤王軍最可惡,全部是由小賊提拔自己的酒肉朋友,然後再由他那群酒肉朋友從本地的富家子弟裏,挑選出來的流氓惡霸,仗著有王令撐腰,以搜查奸細為名,在西琴橫行霸道,尋常人稍有微詞,就被他們指作奸細,投入牢中,所以無人敢惹,百姓對他們恨到了骨子裏了。」   容恬有些奇怪,「難道那些老臣也不過問嗎 」   「這群人大部分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不少更是勛貴後人,他們只欺負一般百姓,很少惹有身分的人。既然沒有犯到自己,那些老臣也就不怎麼在意,有幾個曾經給小賊提過不能太放縱勤王軍,見小賊不肯聽取,也就算了。」   容恬暗嘆。   瞳兒把事情弄到這個份上,難怪原本興旺熱鬧的西琴會變成這個樣子。   想當年,他領著鳳鳴出城,好奇的百姓們爭相來看鳴王長得什麼樣子,那時他和鳳鳴幷乘,聽著百姓山呼震天,多麼快意暢然。   如果鳳鳴知道西琴變得如此,一定會很難過。   容恬心裏一熱。   每次想到鳳鳴,他就恨不得鳳鳴下一刻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一定會用力抱住他,把他的身子揉進自己的胸膛裏,深深地吻遍他每一寸肌膚。   這小東西只要離開他,一定會抓緊機會調皮,也不知道他在同國是否已經快活得把自己給忘了   只等把瞳兒的事處理掉……   「大王。」太後在對面輕輕喚了一聲。   「嗯 」容恬轉過臉,對太後一笑,「事情太多,想得有點入神了。」   命令自己把對鳳鳴的思念壓抑到最深處,先將眼前大事辦好,容恬沈吟片刻,向雲澤問起蘇錦超失蹤後的局勢發展。   「小賊已經知道了,還是冠隆親自回西琴向他稟報的。」雲澤說:「按大王的吩咐,冠隆稟報的時候,不斷挑唆西雷新舊兩派臣子的關係,暗示蘇錦超是遭到郝垣絳暗害。那小賊早就恨死了支援他叔叔的那一班老頭子,對他來說,這是絕佳的報復機會。」   「郝垣絳回到西琴了 」   雲澤搖頭,「還沒有。他大概也知道回到西琴就會遭遇不測,所以想盡辦法在路上磨蹭。冠隆說,小賊已經下了決定,只要郝垣絳一回都城,立即以謀殺副使的罪名處死郝垣絳,誅滅郝氏家族。小賊沒有兵權,但他是名義上的大王,對大臣們仍有生殺大權,除非瞳劍憫謀他的反,否則按律法來說,瞳劍憫這個大將軍也無法阻攔他處死郝垣絳。」   容恬笑了笑,「如果瞳兒真這樣做,那他真的幫了本王一個大忙。一殺郝垣絳,所有老臣唯恐下一個就是自己,一定會背叛瞳兒投靠本王,到那時候,連他親叔叔都會對他徹底失望。只要瞳劍憫這個握有軍權的大將離開瞳兒,本王就可以避免血流成河的慘戰,用一場輕鬆簡單的王宮奇襲結束瞳兒的大王夢。」   太後在旁邊也是面露微笑,對容恬充滿信心地道:「如果能不耗損國力的奪回王位,先王在天之靈一定也會無比欣慰。大王深謀遠慮,一步步將棋下到這裏,希望郝垣絳快點回來,那大王就可以進行布置好的計劃了。」   正在這時,敲門聲隱隱傳來。   三人警覺性都極高,立即停下說話,屏息靜聽。   雲澤把有節奏的敲門聲聽了一會,釋然道:「是冠隆來了,屬下去開門。」走出房間。   太後看看窗外天色,有點奇怪,「冠隆通常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難道有什麼消息 」   容恬說:「也許如太後所願,郝垣絳剛剛進了城門吧。」   太後露出淡淡的笑容,「若是如此,那真是一個好消息。」   話音未落,淩亂的腳步聲入耳。   容恬和太後心中驚訝,四道視綫一起投向房門,恰好看見一向冷靜的冠隆臉色慘白地匆匆闖進來。   「大王,太後,大事不好!」   容恬不知為何,心忽然一緊,似乎察覺到不祥似地猛然站起來,沈聲喝問:「出了什麼事 」   冠隆的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看著容恬,聲音有些嘶啞地道:「同澤局勢驟變,鳴王危急中率衆殺出城門,同國追兵緊追不捨!」   「什麼! 」容恬渾身巨震。   高大的身軀,幾乎像掉進冰窟窿一樣僵硬。   第二章   毋須任何人督促,鳳鳴在聽見清晨第一聲清脆鳥鳴時,立即翻身下床,用前所未有的利落動作穿衣漱口。   驚隼島的清晨優美寧靜,海鷗低唱,濤聲陣陣。   海島清晨的空氣,帶著獨特的濕氣和涼意,使人神清氣爽。   如果這個時候能和容恬手牽手,光腳走在沙灘上,一定是一件賞心樂事。   可惜,這樣浪漫的念頭也必須在它冒出來的第一時間狠狠扼殺。   當前的唯一任務是掙紮求生,分秒必爭。   鳳鳴非常清楚,這一次自己如果不使盡渾身解數,擺平來勢洶洶的同國大軍,和容恬親密的日子就要等下輩子了。   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領著一群手下,到驚隼島西岸的制高點觀察敵情。   托晴朗天氣的福,天空萬裏無雲,海面能見度極高。   停泊在驚隼島西南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同國軍船排成陣列,數目比昨日有所增多,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同國水軍仍在不斷集合中,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船隊加入。   以舉國之力對付自己這區區九百多人,莊濮這次真的下大本錢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同國的海上法寶三桅船尚未出現。   觀察過敵情,冉青等各自去繼續自己的工作,容虎和尚再思陪著鳳鳴回小樓。   一路上,尚再思似乎對那次失敗的武器試驗念念不忘,不斷向鳳鳴請教其中道理。   「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半是電視……哦不,書上看到的。」鳳鳴指尖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想關于這方面的知識,「大概原理,應該就是利用火藥瞬間的爆發力。」   「瞬間的爆發力 」   「就是……就是說,火藥在燃燒時會急速膨脹。不密封的環境,就是煙火,密封的環境,就會爆炸,砰!轟隆!呃……不過這些很複雜的,大概除了密封還有其他問題要解決吧,不然十一國早就有人製造出炸彈來了。再說,有了炸彈還要有發射工具,同國水師在海上,火藥怎麼弄到敵人的船上去呢 」   容虎忽然想到一事,提醒說:「鳴王怎麼忘記了上次設計的拋石機,如果趕制出幾架來,剛好用得上,就算沒有什麼炸彈,丟幾塊大石頭上去砸他們的船也很不錯。」   「放心吧,我怎麼會忘記最重要的遠端攻擊武器 這件事我已經交給秋藍協助築玄去辦了。不過他們做的不是拋石機,而是築玄的天才寶貝腦袋設計的弩炮,那比拋石機更有準頭,射程也更遠。」鳳鳴努力表現得像個胸有成竹的主帥,神秘一笑,「等做出來,包你們大吃一驚。」   步入小樓,登上石梯時,尚再思看看走在前面的鳳鳴,暗中一扯容虎衣袖,使了個眼色。   容虎腳步慢下來,低聲問:「什麼事 」   「有件要緊的事,現在絕不可以讓鳴王和秋星知道,我先告訴你一聲,到時候大家好互相照應掩飾。」尚再思眼角餘光警覺地一掃,等鳳鳴的身影消失在階梯盡頭,才把聲音放得很低,有些沈重地說:「秋月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容虎一震,「你這消息怎麼來的 」   尚再思把洛雲醒後的言行,和自己的想法扼要說了,嘆息道:「我有九成把握自己沒有猜錯。」   容虎雖然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猜測,卻明白尚再思的推論是最合情合理的,想起正如盛開花朵般嬌艶青春的秋月也許已經被人殺害,心裏頓時沈甸甸的。「這件事確實要瞞著鳴王和秋星,不過,要不要告訴秋藍 」   尚再思說:「我只怕秋藍知道後,神情間掩飾不住,容易被秋星察覺。容虎,你不會在秋藍面前藏不住心事吧 」有些擔心地掃容虎一眼。   容虎露出一絲為難神色,沈思片刻,咬牙道:「我儘量連秋藍也瞞著吧。」   「兩個大男人占著樓梯要道說悄悄話,也太不應該了吧 」   忽然冒出來的清脆聲音,讓兩人齊齊出了一身冷汗,刷地同時轉身,看著樓梯下方。   秋星兩手抱著一個大包裹,正站在樓梯入口,仰著頭,明亮大眼睛由下往上,一臉嚴肅地掃視著站在樓梯中間的兩個侍衛。   正當兩人緊張是否被秋星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時,秋星卻忍不住噗哧一聲,露出頑皮笑容,「真沒用,虧你們還是大王看重的侍衛,人家隨便一句話就把你們嚇得懵住了。怎麼 在討論要緊軍情 」   容虎剛剛得知噩耗,看見秋星一無所知的甜美樣子,心裏更受煎熬,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只能用手肘撞撞尚再思,要他應付。   哪想到尚再思在秋星面前似乎比他更不中用,被容虎撞了一下手臂,看向秋星的視綫霍然垂下,仿佛充滿歉疚地想逃避開去。   「怎麼了 」秋星察覺到古怪,關切地問。   容虎輕咳一聲,硬著頭皮裝出一臉正常,「沒什麼,一切都好。」   秋星不相信地橫他一眼,「一聽就知道你在信口敷衍。尚侍衛,你不要學容虎那樣騙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美目轉向尚再思。   尚再思像被她的目光電到一樣,猛怔一下,才恢復思考問題的能力,口氣儘量輕鬆地說:「容虎也不算騙人,確實沒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是鳴王昨日製造新武器失敗了,我正和容虎商量,怎樣讓鳴王振作起來。」   抱歉,鳴王。   為了掩飾真相,只好小小的把你出賣一次。   秋星信以為真,「哎呀,那鳴王一定很難過。」   她懊惱地嘆了一聲,又擡起頭,沒好氣地看著他們,「就算有事商量,也不能擋著路啊,還不快點讓開!沒見人家捧著這麼一大包東西等很久了嗎 」   容虎和尚再思趕緊一左一右讓開中間的過道。   秋星抱著包裹上樓,經過尚再思身邊時,腳步稍停,把臉轉過來,朝著尚再思掃一眼,紅唇輕啓道:「我說,尚侍衛啊。」   「啊 」尚再思竟然一時緊張起來。   「請尚侍衛儘管全心全意協助鳴王備戰。至于……讓鳴王振作這種事,就交給我們侍女吧。」   秋星抿唇一笑,踏著像雲朵一樣輕盈的腳步,上樓去了。   秋星登上二樓,一眼就瞧見鳳鳴毫無形象地趴在髒兮兮的地上。   西雷鳴王清秀雙眉幾乎糾結在一起,正直直瞪著被他用炭筆寫寫畫畫過一輪,面目全非的地面,露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   開動腦筋啊鳳鳴!   同國的船好像一窩生育期的蟑螂一樣越來越多,我們這邊到底有什麼可以取勝的優勢   最靠得住的,大概是驚隼島天然利于堅守的地形。   除此之外……   築玄還沒有做出來的弩炮,把老弱病殘都算上仍不足一千的人數、只夠半數人穿的棉甲、臨時製造不知道是否堅固的箭樓、只能矇騙同國軍一時半刻的草人借箭計……   幸虧下屬們不在身邊,鳳鳴總算不用努力擺出躊躇滿志的模樣,可以大口大口嘆氣搖頭。   自己該不會是歷史上最膿包的主帥吧   如果容恬在就好了。   只要有容恬,這種事絕對不需要鳳鳴傷腦筋,從前容恬幹活,自己呼呼大睡的日子,真令人懷念。   想起容恬,鳳鳴喉嚨猛然咕嚕一下,像乾渴又喝不到一滴水的可憐人。   「鳴王 」忽然冒出溫柔的聲音。   鳳鳴簌地擡起頭,看著出現在頭頂上方的秋星,「秋星 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   「鳴王想事情都想得出神了,」秋星露出不贊同的眼神,小聲道:「地上這麼涼,很容易生病呢,我扶鳴王起來好嗎 」   「哦對!現在不能生病。」鳳鳴聽話地站起來,大力拍拍身上的塵土,解釋著:「大家都在忙,我就想趁著這點時間,思考一下我們這邊的優勢,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有用的好主意,那些著名的歷史故事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什麼背水一戰、破釜沈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說到一半,瞧見秋星一臉糊塗的表情,鳳鳴猛停下來,不好意思地拍拍額頭,「你找我有事 」   「嗯,奴婢是特意拿這個給鳴王的。」秋星點點頭,將抱著的包裹遞到鳳鳴面前。   「什麼東西 」   秋星輕笑著答道:「這東西從前鳴王瞧過一次,不過當時還沒有完工,就是用南嶺火牛皮做的皮甲。不知道這一仗什麼時候打起來,奴婢和秋藍商量過了,為了以防萬一,從現在起,鳴王一定要隨時穿著它。」   她一邊說,一邊靈巧地解開包裹,亮出暗紅色的嶄新皮甲。   鳳鳴很配合的脫掉外套,把皮甲穿在裏面,柔軟的皮甲一片一片縫製而成,緊貼胸膛後背,還周到的配有一對護臂,突顯鳳鳴上身和手臂勻稱修長的曲綫,頓時多了一股儒將般的英氣。   秋星幫他把側邊的帶子系緊,喜孜孜地打量,「連奴婢都不能不誇秋月手巧,這火牛皮又韌又難弄,她居然可以做得一絲不差。看,貼著身子,大小剛剛合適。」   鳳鳴調侃道:「咦 原來你心裏這麼佩服秋月,那怎麼平時整天和她鬥嘴呢 現在誇她,她可聽不到,等秋月回來,你好好誇她一番,包准她高興。」   秋星做個鬼臉,「我才不要當面誇她。」   鳳鳴哈哈大笑,心情大為好轉。   為鳳鳴換好皮甲,秋星就打算離開。   鳳鳴奇怪地問:「你這麼急著去哪 」   秋星說:「鳴王忘了 你把照顧傷員的事情交給奴婢了呢,雖然還沒有開始打仗,但奴婢要先把船上和地庫裏的藥材整理登記一下,紗布也要一份一份裁好好,不然到時候傷員一多,用起來會亂了手腳。」   「好,你去吧。」看著秋星下樓,鳳鳴忽然想起一事,趕到樓梯處探頭,把下樓的秋星叫住,「你忙歸忙,別忘了照顧洛雲,他可是真正的傷員。」   「知道了,鳴王放心!」   看著秋星消失在樓梯盡頭的嬌弱背影,鳳鳴眨眨溜圓烏亮的大眼晴,暗暗握拳。   連侍女都這麼努力,他這個主帥必須更加把勁才行。   對了!   不如出去考察下地形,順便激勵激勵士氣吧!   中途偷了一匹馬,為綿涯省卻了大部分的腳程。   他終于以最快速度趕回了同澤。   因為國家遭遇大變,同國都城已經完全進入戒嚴狀態,城門裏裏外外增加了不少神色冷峻的守兵,對出入城門的人也盤查得更加仔細。   這一切,卻難不倒有多年情報工作經驗的綿涯,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經為自己安排了好幾個不同的身分證明。   裝扮成一個常年來往販賣皮毛的北旗商販,綿涯很快混進同澤城裏。   第一件事,就是通過約好的手法找到留在同澤城內秘密眼綫的藏匿處。   「鳴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一進入藏在小酒館地下室,綿涯劈頭就問下屬。   「屬下幷不是鳴王的隨員,當日到底內情如何,屬下也不清楚。只知道事情是從同安院開始的,後來越來越糟……」眼綫把情況大致說了一下,最後說:「聽說莊濮帶領水軍對鳴王展開追殺,更有消息說同國要調動他們的法寶三桅船對付鳴王。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 」   「有鳴王的消息沒有 」   眼綫搖頭,「自從鳴王殺出同澤後,我們就斷了聯繫。而且城中大肆搜捕西雷人,讓我們更難以四處打探消息。」   「大王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   「我們知道出事後,第一件事就是向西琴發信。按信使出發的天數算,應該已經送達西琴,大王恐怕已經知道了。但尚未有王令傳來,可能王令仍在路上。」   綿涯緊抿著唇,一時沒說話。   局勢如此糟糕,是綿涯完全沒有想到的。   在離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怎麼幾天就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天啊!他竟然把鳴王給弄丟了。   而鳴王還在被追殺的危險中!   真可氣,大部分精英都派到了鳴王身邊,如今他們留在同澤的人屆指可數,這麼少的人,連刺殺幾個同國大臣,給同國弄點內亂,讓莊濮分心都做不到,更別說大規模的武力對抗了,就算他們能夠知道鳴王的下落,也沒有救援的實力。   綿涯的心好像被野獸的爪子亂撓一樣的焦急難受。   鳴王有危險,他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將軍 將軍 」   下屬好幾次呼喚,綿涯才總算聽見,擡起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將軍,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將軍,」下屬壓低聲音,「丞相到了同澤。」   綿涯驀然一震,「什麼 丞相到了 什麼時候的事 」   「今早剛到。」   「怎麼不早說 」綿涯也算沈穩的人,但此刻要不是身在敵人的都城中,他幾乎要對自己的下屬咆哮了。   下屬倒是一臉委屈,「將軍一進來就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屬下現在才找到空檔向將軍稟報……」   「廢話以後再說。」綿涯問:「丞相現在人在哪里 」   「就在屋裏,」下屬朝著裏屋一指,說:「丞相到了之後,就要我們把曾經收集到的同國的情報卷宗全部翻出來,他從早上到現在都待在那個屋子裏……」忽然伸著脖子,向行動力十足,已經迅速邁到屋門前的綿涯背影小聲叫道:「哎,將軍,將軍!丞相說任何人都不許打擾他……」   一入裏屋,綿涯也知道自己莽撞了。   屋裏窗臺上,書桌上,甚至地上,都密密麻麻堆放著大疊大疊的卷宗,烈中流修長的背影赫然跳入眼簾。   顯然,他已經伏案研究這些同國的資料多時。手邊擺放著一杯盛水的陶杯,還是滿的,大概從他進屋到現在,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聽見動靜,烈中流坐直起來,轉頭向後看。   「綿涯,你回來了 」   「綿涯打擾丞相了。」   正在躊躇是否要退出去,烈中流親切地笑道:「無妨,你進來的時候,這些東西我剛好看了個大概,正要找人商量一下。來,請坐。」   綿涯見到他,又欣慰又高興,一坐下就道:「真是蒼天有眼。我正不知怎麼辦才好 丞相就出現了。難道丞相早就猜到同國會有變故 」   「呵,你太高估我這個丞相了,」烈中流道:「我接到西琴的消息,知道西雷文書使團忽然離開同澤,大王又在同一時間打算返回西琴,可見西琴近期局勢會有變化。所以,我把東凡的事情暫時交給別人處理,自己抽身出來,想趕到西琴,好在關鍵時刻助大王一臂之力。誰想到……」   他嘆口氣,攤開手道:「經過同國時,就聽見鳴王出事的消息,嚇得我渾身發抖,足足抖了半個時辰,才邁著發軟的雙腿過來同澤看看情況究竟如何。老實說,要是情況真的不妙,我就打算半夜鑽狗洞逃回東凡去了。對了,你知道同澤城墻哪里有隱蔽的狗洞嗎 」   綿涯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丞相你就不要再逗我笑了。」   站起來,抱拳拱手,還鞠了一個躬,央求道:「丞相一到就要求看卷宗,一定想到了什麼。求你直接告訴屬下吧,屬下都快急瘋了。」   烈中流瞧他那樣子是真的急壞了,知道不能繼續說笑,終于正經起來,把手上剛剛翻看好的卷宗合上,侃侃道:「同國如要調動三桅船,這說明莊濮打算在水上和鳴王決戰了。」   「對、對。」   「三桅船是同國水軍最強大的武器,如果加入戰爭,對鳴王那一方會有極大損害。」   「很對、很對。」   烈中流沈聲道:「我們在同澤,雖然不能起什麼大作用,但要拖延三桅船加入對鳴王的圍攻,還是有辦法的。」   綿涯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能幫上鳴王的忙就好!我們該怎麼辦 請丞相指教。」   「首先,搜刮財寶。」   「啊 」綿涯一楞。   「不管用什麼手段,把在附近能弄到手的財寶全部集中過來,就算沒有,就去偷,偷不了,搶也要搶一批。今晚之前,必須把東西交到我手上。」說出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烈中流一臉的平靜,輕輕掃綿涯一眼,「這件事,你可以辦到嗎 」   「這……」綿涯一咬牙,果斷地點頭,「沒問題,不就是當強盜嗎 現在同澤雖然戒嚴,但我看他們人力多數布置在城門和王宮、大官宅邸,一般城內富人的住處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不知……丞相急著要這麼多的財寶幹什麼 」誠懇地求教。   「嘻!」烈中流充滿神秘感的壞壞一笑,小聲道:「幹壞事。」   鳳鳴一個人出了小樓,漫無目的的亂逛。   海島獨特的微鹹清風迎面拂來,他不由自主率性地張大雙臂,使勁大吸一口,再呼地一聲,長吐出來。   待在憋悶的樓裏一個人思考戰略,確實容易産生坐困愁城的感覺,出來後舒服多了。   看看四周,隨處可見腳步匆匆,幹勁十足的手下。   大家分工有序,擡木頭的、砍竹子的、奔走傳送各處消息的,在小小的驚隼島上來來往往。   右邊靠近一處山坡腳的地方被選為臨時作坊,蕭家有手藝的師傅們渾身冒汗地製作著各種作戰工具,吆喝聲不斷,把身邊的小學徒使喚得團團轉,槌聲和刨木聲,還有敲打金屬的聲音,乒乒乓乓混在一起,好不熱鬧。   熱火朝天的備戰景象,每個人都恨不得能多長出一雙手,多幹一點活。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忽然飄過耳際。   鳳鳴愕然轉頭望去,四個侍女分成兩組,正擡著兩大桶清水往小樓方向走。   看見鳳鳴出現在路上,她們猛然站住,手忙腳亂地要放下肩上挑水的扁擔行禮。   鳳鳴揮手止住,溫言道 「大家都辛苦了,不用管我,你們忙你們的。」   胸口湧起感動,又不禁有一點似乎活在歷史電影裏的錯覺。   大戰在即。   這些人的未來,都掌握在自己這個半吊子主帥的手裏。   剛剛來到這個時代時,他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岸邊的高崖上,容虎正指揮衆人輪流來往運送,將草人布置在箭樓周邊。   從箭樓高處瞅見鳳鳴沿著沙灘走來,容虎吃了一驚,趕緊下來,握住鳳鳴手腕,把他拉離視野開闊,無遮無掩的海灘,到了岩石背面,才鬆開手,低聲問:「鳴王怎麼親自來了 有什麼要緊的吩咐 」   鳳鳴晃晃頭,「沒事,過來看看。」   容虎神色放鬆下來,溫和地勸道:「同國水師就在不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殺上來。西岸這片海灘最容易受到攻擊,非常危險,鳴王下次可不要擅自過來。萬一鳴王被冷箭射到,那可怎麼辦 」停一停,又加了一句,「就算要來,也最好從高崖後繞道過來,路難走一點,可不易被弓箭射到,多少安全點。」   鳳鳴被數落得臉色尷尬,習慣性地撓頭,掩飾窘色,認錯道:「我知道了,下次不敢輕舉妄動。哇,原來穿了衣服的草人布置起來這麼有氣勢,真的好像箭樓裏藏了很多弓箭手。對了,現在不是應該冉青當值嗎 怎麼換你在這裏督促 」轉頭好奇地四處查看。   「反正屬下也不累,幹坐著休息更難受,還不如過來做些事情。」容虎把手往島內綠意鬱鬱的小穀那端一指,「冉青見這裏有屬下代為照看,說山谷裏面總該有一些野味,要去射幾隻改善伙食。」   鳳鳴臉色忽變。   容虎問:「怎麼了 」   「完蛋了……」鳳鳴猛拍自己前額一下,幾乎用呻吟的語氣說:「我只顧著想怎麼打仗,竟然忘記了我們還有糧草問題。」   鳳鳴你真是個九流統帥!   飯桶!   容虎微愕後,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鳴王在亂想些什麼 船隊帶的糧食確實不多,但別忘記我們是在大海中的小島上,四周都是數不盡的魚蝦。羅總管手下多得是織網捕魚的能手,秋藍還一腔心思地想著要為鳴王烹煮好吃的海鮮呢。」   「對哦!」鳳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魚有蝦!還有海鮮!」一邊搖頭失笑,一邊又啪地拍了額頭一下。   真是事情太多想昏頭了,連這麼基本的常識都丟在腦後。   他怎麼就忘記自己這九百多人是在茫茫大海中呢   可見調查研究,利用資源有多麼重要。   嗯,看來自己這個主帥有必要實地探勘一下整個驚隼島。   親力親為,搜集細緻周到的環境情報,不也是積極備戰的一種嗎   離開容虎所在的箭樓後,興致勃勃的鳳鳴沿著驚隼島周邊,走了大半圈。   小樓在望,他暫且不想回去,轉身又往位于驚隼島腹地、植被茂密的穀內走。   撥開枝葉不斷往裏深入,鳳鳴目光變得專注犀利,逼迫自己集中所有注意力,不放過視野中的任何一絲一毫。   他們現在擁有弓箭手、劍手、能工巧匠,還有從船上取下的堅固木材,地庫中發現的硫磺、硝石。   驚隼島可以給予他們什麼   三面高崖的防守地形,還有竹子、綠樹、巨石、水源……   這小島上存在的看似無害的天然物,怎樣才能變成可以擊潰敵人的武器   他必須像一個面臨決戰的主帥那樣看待周圍的一切,圍繞戰爭思考問題,無所不用其極地尋找取勝方法。   肩膀忽然被人毫無預兆地輕輕一拍。   正在沈思的鳳鳴嚇了一跳,猛然轉身,看清楚來人,忍不住瞪起眼,「冉青!人嚇人,嚇死人啊!」   冉青提著弓箭,肩上背著一串野兔之類的獵物,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屬下從草叢裏出來時就叫了兩聲了,少主一直沒應聲。對了,少主不在樓裏休息,到這裏來幹什麼 」   「我想親自考察一下驚隼島各處,一定要找到能克敵制勝的東西才行。周邊都是岩石沙灘,一目了然,我想大概樹林裏會有所發現。」鳳鳴問他,「你剛才在這裏轉悠了半天,有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 」   冉青搖搖頭,「這麼個小島,能有什麼用來克敵制勝 外面那個小樓,大概是我們唯一可以找到的東西了。驚隼島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島嶼,這片林子項多長了些竹子樹木,外加一些石頭泥巴,連野味數目也不多,屬下走了一遍,只射了四、五隻野兔,十七、八隻大山鶏。」   鳳鳴訝道:「這麼多野兔和山鶏 你的箭術果然厲害。」   被鳳鳴一誇,冉青反而謙虛起來,「我們人多,這麼一點東西,根本不夠分。」   他似乎想起什麼,神色一動,「哦,屬下剛才在遠處的山腳下發現了一個山洞。雖然很平常,但如果戰況緊急,也許可以用作暫時藏身。少主要不要去看看 」   山洞   有山洞總比連山洞都沒有好。   自從下決心領導大家和同國大軍一戰,鳳鳴不再允許自己對前景有任何悲觀想法,積極地點點頭,露出俊朗笑容。   「好,我們一起去瞧瞧。」   冉青發現的山洞位于島嶼東邊,藏匿在高聳山勢內側下方,要到達那裏,必須先經過腹地中央一大片枝葉橫生的密林。   鳳鳴一路撥開擋住視綫的長枝,在樹與樹之間擦著身側前進,做工精致的外衣早髒得一塌糊塗。   「少主,看,就是這個。」冉青弓著腰,在貼著岩壁生長半身高的草叢裏摸索一陣,嘩啦啦地用力撥開一堆亂草。   山洞的入口露出來。   鳳鳴真對冉青佩服得不得了。   這麼難找的地方,虧他打個野味也能找到。   「我進去看看。」鳳鳴把頭探過去。   冉青有些緊張地攔住他,「少主要進去 」   「當然啊,都走到這了。」   冉青不敢苟同地搖頭,「蕭家全靠少主主持,少主怎麼可以輕易涉險 這山洞也不知有多深,萬一裏面藏著什麼危險猛獸怎麼辦 不如這樣,屬下先進去查看一下。」   不容鳳鳴反對,點燃火摺子,彎腰鑽進洞裏。   鳳鳴只好在外面等著。   洞口看起來不大,但似乎很深,鳳鳴等了半日,耐心磨掉大半,又不由擔心起冉青來。   不會被冉青說中,在裏面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冉青!冉青!你在裏面還好吧 」鳳鳴把頭湊近洞口,叫了好幾聲。   山洞裏嗡嗡的,傳來陣陣回音。   鳳鳴越發擔心,等了一會兒,再也忍不住,往洞內鑽去。   他沒有帶火摺子,裏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洞壁似乎是天然形成,很不均勻,時寬時窄。   不過感覺十分通風,至少不會擔心窒息。   也很乾燥,沒有一般洞穴濕漉漉的滑膩噁心。   「冉青!喂!聽見就答我一聲!」在狹長的黑洞裏,聲音在岩壁不斷回蕩著,回響越發厲害。   雙目不能視物,鳳鳴只能靠兩手摸索著往裏走,才走了十來步,已經好幾次撞上洞壁上突出的岩塊,連連痛哼。   雖然無頭蒼蠅似地,他卻不願就這樣放棄冉青,努力往前去。   又摸著走了一小段,洞中地勢由平坦改為傾斜,向上坡一樣。   「少主。」終于,他聽見山洞深處傳來冉青的聲音。   鳳鳴大喜,大聲叫道:「冉青!你在哪里 我過去和你會合!」   「少主你不用過來。」   鳳鳴心臟猛地一跳,「冉青,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怎麼樣 」聲音緊張起來。   正要加緊速度爬過去,冉青的聲音又傳過來,「屬下沒事!火摺子滅了,這裏黑漆漆的,少主不要進來。山洞裏面狹窄,兩個人擠著更不好走,少主在外面等一等屬下,屬下這就出去。」   鳳鳴這才放心,倒退了幾步,在較為寬敞的地方轉過身子,回到洞外,等著冉青出來。   好一會兒,洞裏傳來了少許動靜。   冉青的身影總算冒出來了。   「想不到這個破洞這麼深,」冉青鑽出山洞,「真氣人,裏面連顆草都沒有,白花了一番力氣。」   他用力地甩甩頭,轉過臉看看鳳鳴,「少主等得著急了吧 」   鳳鳴老實的點點頭,「我都等到忍不住爬進去找人了,還以為你遇上了什麼危險猛獸。山洞裏面真暗,一點光都沒有。」   冉青一眼瞅見鳳鳴額上撞出來的紅腫痕跡,心裏一陣感動。   回想少主最初登上蕭家大船,自己一干兄弟都對這位身上毫無蕭家冷冽霸氣的新主人心存不屑,不肯遵從號令,處處和他作對。   其實,少主確實是一位能令人死心塌地效忠的領袖。   鳳鳴說:「這山洞看起來通風乾燥,可以做藏身之所。」   「等同國大軍有本事打開我們西岸的防綫再說吧。」冉青道:「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屬下絕不建議鑽山洞,萬一被敵人發現,堵住山洞出口,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在山洞裏又鑽又爬,難免蹭到洞壁。   一低頭,發現衣服上,膝蓋上,手上全沾了一層白灰似地東西。   「這麼多積塵。」   啪啪地隨手亂拍。   鳳鳴見他背後也有一片,白白的,好像小學生在寫滿粉筆字的黑板上蹭過一樣,走過去,幫他把背上的白灰輕輕拍乾淨,粘了一點白色粉末在指尖上觀察了一會兒,說:「這不是積塵,你見過這麼雪白的積塵嗎 」   「少主知道這是什麼 」   「嗯,有點像生石灰。」   「什麼 生的灰 」   鳳鳴忍不住呵呵笑起來,「我說了你也不懂的。」   冉青也沒有繼續追問,擡頭看看天色。   「少主,我們該回去了。」冉青轉身探入林中尋找來路,努力撥著樹枝往前走,像自言自語地道:「希望回去的路上可以再射幾隻野兔。這個不討人喜歡的驚隼島,只有野兔山鳥,連野豬都沒有一頭。沾滿白灰塵的山洞,大概是它唯一的特色了。」   鳳鳴跟在他後面,隨口道:「也不算是特色,這種山洞還是挺多的,爆發過的火山附近常常能找到,一般都是水淹了再經歷風乾……」   冉青背影驟然微震,猛地轉過身來,「少主你剛剛說什麼 爆發的什麼 」   鳳鳴被他猛烈的反應嚇了一跳。   「少主說的火山,不會是那種火神發怒的山峰吧 」   「嗯,也可以這麼抽象的形容。」   「會噴出黑雲 」   「那個叫火山灰。」   「會湧出把人燙到骨頭都化掉,吞噬整條村莊的紅水 」   「那個叫岩漿。」   冉青倒抽一口涼氣,「那驚隼島上有這種白色山洞,難道說……難道說……」   「哦 你是說這裏有火山 」   被冉青一提醒,鳳鳴倒是想起了驚隼島古怪的地勢。   周邊一圈岩壁高聳,中間凹陷下去,形成谷地,這種臉盆似地形狀,從前在雜志上見過好幾次,像……   富士山……的山頂   形狀真的頗像,差別只在于富士山頂都是積雪,而驚隼島這裏有竹子和野兔。   鳳鳴越想越像。   大海中有不少巨型火山,山體被海水掩蓋,露出水面的只有最上面一截。   如果加上附近有生石灰山洞這一項佐證,那麼幾乎有九成九的可能,他們這九百多人,正鬥志激昂地站在──一座巨型火山的火山口裏!   哇,這可精彩了。   鳳鳴擡起頭,看向冉青萬分期待他給予否定答案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應該就站在一個大火山口上,就是噴火山灰和熔岩的那個地方。」   冉青結實的胸膛,緊張地抽動起來。   喘息像拉風箱一樣粗重。   「別太擔心,你看這裏已經長出各種樹木,要形成這樣的生態環境需要很長時間。我猜它上一次爆發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鳳鳴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調侃著說:「虧你還是蕭家殺手團的年輕精英,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怕,居然怕一座不會動的火山。」   冉青呼吸依然無法平靜,蒼白著臉低聲道:「這怎麼相同 被人用兵器刺死沒什麼,但連骨頭都不留的活活燙死,光想想也非常恐怖。痛苦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靈魂再也不能回到天上,受到火神永遠的詛咒。」   在光綫不足的茂密林中,聽著這麼陰沈的話,連鳳鳴脊背都開始發冷,不由打了個哆嗦,打量著冉青,皺眉問:「冉青你家鄉是哪里啊 」   「東凡。」這片大地上最充滿神話色彩,也是最迷信的國家。   難怪。   「別楞著了,繼續趕路吧。我以西雷鳴王和蕭家少主的雙重身份向你保證,這座火山沈睡很多年了,不會忽然爆發,把你骨頭不留的活活燙死。」   現在換了鳳鳴在前頭領路。   冉青腳步沈重地跟在後面。   「少主,不管爆發不爆發,有火神盤踞的地方永遠是不祥的,那代表痛苦和死亡。在屬下的家鄉,絕沒有人敢隨便靠近火神的地盤,何況……是站在山頂裏面……兄弟們要是知道了,一定也會非常害怕。」   鳳鳴心裏一動,停下腳步。   對啊,這時代的人都很迷信。   消息如果傳出去,大有可能動搖軍心。   「冉青,火山的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說。」   「少主 」   「這是命令,聽見沒有 」鳳鳴拿出最嚴厲的眼神,掃視冉青。   冉青和他默默對視,最後,終于垂下視綫,屈服在蕭家少主的命令之下。   「屬下遵命。」認真地點了點頭。   鳳鳴走過去,老朋友般拍拍他僵硬的背,溫和地說:「放心吧,少主我福大命大,一定不會讓大家被詛咒的。不是說什麼西雷鳴王是被神靈祝福的嗎 外面是這麼傳的吧。相信群衆的眼光, 別垂頭喪氣的,不是要多射幾隻兔子嗎 趁著天還沒黑多打幾隻野味回去吧!嘖,說到野味就覺得肚子餓了。」   第三章   從林子裏回來,鳳鳴和冉青各提著用細藤繩綁成一串的野兔和大山鶏,渾身泥汙地一露臉,立即被焦急的衆人圍住了。   「鳴王!」   「少主回來了!」   「你們到哪去了 」   「冉青你搞什麼鬼 擅自把少主帶走,害我們白著急一場。」   鳳鳴被吵得耳朵受不了,高舉起雙手,用力猛揮兩下,要大家安靜,笑容和藹地解釋道:「我跟著冉青打野味去了,今晚給大家加菜。你們找我有事啊 」   「忽然發現鳴王不見了蹤影,大家幾乎急壞了。幸虧只找了一會兒,鳴王就自己回來了。不然要召集所有人搜查全島呢。」   鳳鳴愕然。   備戰的緊張時刻,居然這樣為自己一個人勞師動衆,鳳鳴大覺愧疚。   連忙向衆人誠懇道歉,又請他們趕緊派人通知各處,不必繼續找他。   身為主帥,居然還搞這種飛機,真是丟臉。   秋藍聽見消息,從小樓那邊趕來,擠進人群裏,把鳳鳴往小樓方向帶,邊走邊溫柔地埋怨,「鳴王你啊,叫奴婢說什麼好呢 真是太貪玩了。這麼小的一個島,你也可以跑得不見蹤影。同國的船不是就停泊在附近嗎 要是他們派人潛入島上,把鳴王綁去了怎麼辦 」   鳳鳴被他數落小孩子似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只好乖乖被她拉著回到小樓,苦笑著辯白:「我不是去玩,是去做正事,剛好碰上冉青……算了,這次是我不對,出去前應該先和你們打個招呼。」   秋藍得到鳳鳴的保證,這才不再蹙著秀眉,柔聲問:「鳴王餓了嗎 」   鳳鳴在林子裏折騰了這麼久,四肢早就酸軟無力,聽秋藍說有飯吃,頓時覺得肚子咕咕大叫起來,立即拚命點頭。   這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秋藍忍不住露出笑靨,「鳴王請坐,晚飯已經做好了,奴婢這就端上來。」   轉身下樓去端飯菜。   有秋藍照顧自己的胃,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鳳鳴發出一聲欣然感慨。   剛剛坐下,準備一心一意等著秋藍奉上的晚餐,冉虎忽然像旋風一樣沖上來,「少主在哪 」   屁股還未坐熱的鳳鳴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猛跳起來,一臉緊張地瞪著冉虎,「我在這!怎麼了 有緊急軍情 我的媽呀!不會是同國的三桅船到了吧! 不是說我們有三天的時間嗎 」   噠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踏破山巒茂林的寧靜。   容恬高大的身影仿佛和駿馬合而為一,如出弦之箭穿過一片松林,沖至布置好接應的秘密地點──一處不顯眼山坡下的民房,終于拉住繮繩。   尚未下馬,胯下駿馬發出一聲悲嘶,曲下前蹄,側倒在長滿青草的坡地上,口吐白沫。   從西琴往同澤邊境方向,一路以最高速度不要命的狂奔趕路,這匹高大神駿的馬兒完成自己的使命後,終于再也無法支撐。   容恬差點被帶著一起栽倒,兩腳在馬鞍上一撐,硬生生施力騰空,在草地上滾了一滾,才重站起來。   胸膛猶自劇烈起伏。   大口大口的喘息,肺像燒開了無數個洞似地發燙難受。   更令人煎熬的,是心急如焚的擔心。   接到鳳鳴出事的消息,容恬不顧冠隆和雲澤力阻,立即放下西琴的事,十萬火急的趕往同澤。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苦心營造下,西琴局勢如他所料,到達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以最小的代價奪回王位的絕好機會就在眼前,如果他這個大王不能留下主持大局,已大半拿到掌心的勝利將毀之一旦。   但,如果失去鳳鳴,勝利的意義又在哪里   「大王。」屋裏全神戒備的男人看清來人,飛快地開門出來。   「換馬!」   「是!」   男人訓練有素,動作利落地從屋後牽來一匹養精蓄銳的良駒快馬,繮繩交到容恬手上。   戰爭時期,情報傳達是否精准快速,極大程度上影響整個國家的命運。   為了能讓刺探到的消息在最快時間內進行傳遞,綿涯在開始接受容恬任命,布置龐大的情報網時,曾經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親自踏勘各國邊境,在關隘要道附近,選擇偏僻秘密的所在,定為接應點。   身負緊急情報,遠途奔走的探子,只要到達其中一個接應點,就可以立即得到所有支援,糧食、清水、傷藥,當然還有極為重要的──力氣充足的新坐騎。   緊要關頭,這項布置發揮出無比重要的作用。   容恬接過下屬遞上的清水,仰頭一飲而盡,沈聲問:「有沒有鳴王新的消息 」   接應點除了支援外,同時也是傳遞最新消息的中樞。   男人立即道:「兩個時辰前有兄弟過來換馬,說鳴王在同國大軍的追擊下,不得已率領船隊沿阿曼江逃至碌田出海。他應該是趕往西琴送信的,可能和大王在路上錯過了。還有另一個消息,也是剛剛傳到,同國正在不斷緊急調集戰船,開往莫東海峽,具體目的地尚未查到。」   容恬皺起濃眉,「以鳳鳴現在身邊的人手和船隻,若在水上交鋒,遇到兩支正規戰船隊夾攻已經無法抵擋,同國為什麼需要調動如此多的戰船 除非他們占據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之處,迫使同國不得不調集船隻大舉強攻。」   略一思索,忽然虎軀微震,凜然道:「不好!鳳鳴一定被困住了!否則不用這樣死守。」目光轉到下屬身上,沈聲問:「你肯定同國的戰船確實是開往莫東海峽 」   男人肯定的點頭,「傳消息的兄弟就是這樣說的,屬下不會記錯。」   容恬腦海裏浮出莫東海峽一帶地圖,電光石火般,咬金斷玉地吐出三個字:「驚隼島。」   只有那裏獨特的地勢,能夠造成目前局勢。   這幾乎是唯一的解釋!   如果實情如此,接到命令正趕往同澤和自己會合的秘密人馬將毫無用處,鳳鳴需要的,是一支戰鬥力強大的水軍。   容恬擡頭,遠遠看向東南方,那是單林海域的方向。   目光變得如刀鋒般銳利。   看來,在和鳳鳴碰面之前,他必須先會一會單林海上聞名遐邇的賀狄王子了。   同澤城內。   吃過晚飯,掌管同國國庫的慶安,正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摟著新納的愛妾,在自己官邸的大露臺上欣賞歌舞。   正其樂融融之時,管家走過來,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東凡商人 」慶安不耐煩地皺眉,「這個時候求見我幹什麼 去去去,把他轟走。」   他不但是同國大官,同時也具有王族身分,血統高貴。平常連一般小官吏都不敢冒昧登門拜訪,現在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販打攪他的享樂,當然極不高興。   管家有點猶豫,「可是……」   「可是什麼 」   「大人,這是那商人送上來的禮單。」管家呈上禮單,小心地觀察著慶安的神色,小聲說:「來人雖然只是個商人,不過儀錶風度不凡……」   儀錶風度不凡有個屁用。   真正不凡的是這份禮單!   慶安定睛一看禮單上長長的一小串名單,皺起的眉頭頓時驚愕地定形,半晌,容色覆上掩不住的驚喜,「人呢 」   「正在門外等候……」   「你真糊塗!人家大老遠的從東凡過來,怎麼讓人家在門外等候 快快,快請進來!」慶安把懷裏的小妾一推,站起來,「把他請到雅室裏坐,上好茶,來人啊,給我更衣。」   黃金、翡翠、珍珠、錦緞……這個商人,不不,這條東凡來的肥魚,一定要好好接見一番才行。   片刻,這條肥魚就被總管熱情的請進了雅室。   「拜見大人。」   慶安臃腫的身子擠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看看來客。   咦 這條肥魚長得還眞不錯,身形修長,舉止沈穩,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商人的市儈氣,難得。   總管沒有說錯,果然是一條儀錶風度不凡的──肥魚。   「嗯,你就是東凡來的商人 貴姓啊 」慶安的視綫從男人的臉上掃一下,飄到了男人身邊地上擺著的幾口大箱子上。   我的乖乖,這麼幾大箱的金銀珠寶   這次發了!   「稟大人,小人姓烈,名丹。」看見慶安的目光死盯著自己帶來的箱子,烈中流對他的猴急不禁好笑。   慶安貪婪好財的名聲,在同國無人不知,不過因為他是慶鼎的遠房堂兄,慶鼎對他貪賄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人的缺點,正好可資利用。   「烈丹,你我幷不相識。」雖然有好處撈,不過身為權貴的架子還是要擺的,慶安用微帶冷淡的倨傲口氣問:「你這麼晚過來登門拜訪,有什麼要緊事啊 」   烈中流默然一笑,首先一彎身,把身邊幾個箱蓋一掀。   頓時,箱中冒出的珠光寶氣把慶安的眼睛閃得懵然一花。   他忍不住大大咽一口唾沫,「你我幷無交情,忽然送這麼大一份禮,實在是……嗯,我雖然管著同國稅務,但清正廉潔,從不收取商人賄賂,你這樣送禮,實在是……」要繼續裝正經實在太難了,財寶到手的狂喜,差點讓他咯吱一下笑出來,趕緊拿起手邊的熱茶,掩飾著喝了一口。   「大人放心,這不是賄賂。」烈中流站在廳中,指著那些金銀珠寶,平靜地說:「這些珠寶,是小人聽聞大人家中將有大喪,提前送過來給府上治喪用的。」   噗!   慶安一口茶狂噴出來。   楞楞看了神色如常的烈中流片刻,勃然大怒,臉上變色道:「混帳!你竟敢耍弄我 來人啊!將這個狂賊拉下來棒打!所攜財物一律充公!」   烈中流輕輕推開上來拉扯他的侍衛,朝坐在面前的慶安施了一禮,不慌不忙道:「小人雖然不是什麼權貴,但也算是東凡一帶有名氣的大商家,不遠千里攜巨寶而來,難道只為了耍弄大人一番嗎 」   「這……」慶安不禁猶豫。   天下無聊的人是很多,不怕死的也很多,但無聊而不怕死,但是會隨身帶著大批金銀珠寶的人,還眞的沒見過。   難道裏面有什麼玄機   烈中流看他遲疑,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趁熱打鐵道:「小人對大人清廉之名,早有耳聞,看見同國現在的局時對大人極其不妙,不忍大人這樣的好人陷入危險,才冒險前來提醒。如果大人相信小人,請屏退左右,聽小人向大人分析危在何處 如果大人不信小人,那麼小人也沒辦法,隨大人處置吧。」   一番話說完,輕輕地一聳肩,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瞧他這麼從容,慶安更為狐疑,好奇心也油然而生,舉袖一掃,讓侍衛們都退下去,只留下信得過的管家看守門外,冷哼著說:「本大人其實幷不相信你的大話,不過,反正你也逃不了,姑且聽聽你說些什麼。」   「謝大人。」   烈中流再輕施一禮,舉止令人平生好感。   「最近同國發生的事情,大人想必已經有所聽聞,同國大王據說被西雷鳴王所殺,連王叔慶彰和王子慶離也……」   「這些大事,本大人當然清楚。」慶安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皺眉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   「大人眞的都清楚嗎 」烈中流不卑不亢,微笑道:「既然如此,請大人回答小人幾個問題。追擊鳴王的,除了禦前將莊濮,還有武謙,這個大人知道嗎 」   「當然知道,我還以為是什麼機密大事,哼!」   「那麼,武謙在緊迫的追擊中,還抽出時間,寫了一份通告,要所有同國人舉報西雷人的蹤跡,這件事,大人也知道嗎 」   「這通告貼得滿同澤都是,誰不知道 你說來說去,到底想說什麼 」慶安越發不耐煩,興趣大失,臉色難看地問:「不會是想替西雷人求情吧 告訴你,本大人只管著稅務,其他的事情沒興趣理會。」   烈中流忽然臉色一整,厲聲道:「大人還沒清醒嗎 同國大王和王子去世,正是一個天大的陰謀。現在再不理會,大人很快就要沒命了!你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 」   慶安被他一吼,頓時懵了。   「你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   「是提醒大人的意思。」烈中流恢復揮灑自如的姿態,有條不紊道:「武謙,是大王的侄兒,現在大王、王叔,還有慶離王子一去,他就有了接掌王位的資格。從一開始,武謙就對王位心懷覬覦,從一開始和莊濮結交,到後來領兵追擊鳴王,再到更後來的發布通告,都在為他登上同國王位打基礎」   「這一點,你不說我也知道。」慶安嘆了一口氣,態度總算不那麼惡劣,「但他現在是和大王血統最親的在世親人,按照祖法,他登上王位是遲早的事。我也只能再侍奉一個新大王了。」   唉,換了武謙這總是裝正經的人當大王,想象從前慶鼎在位時那麼肆無忌憚的收賄,那就不容易了。   「大人想得太簡單了,」烈中流冷笑,「大人以為,一旦武謙登上王位,手握大權,大人還能活命嗎 」   慶安被他的話嚇得渾身一個冷顫,驚愕地看著烈中流,「你說什麼 不能活命 不會吧,我和武謙畢竟是同族,而且……而且我也沒有得罪過他。」   「大人仔細回想,真的沒有得罪給武謙嗎 」烈中流掃視著開始不安的慶安,緩緩開口,「當年武謙的父親武烈在世時,大人是否曾經出言不遜,侮及武烈的生母,說他母親出生微賤 聽說武烈當時氣得紅了眼,甚至上前和大人厮打起來。」   「這個……這個……當時我也年輕,不懂事……」   那女人確實出生卑賤,不過好運被當時的大王睡了一夜,懷上兒子,才勉強做了個不起眼的小妃子,宮裏多半人都瞧不起她這一支王族血脈,又不是只有他一個辱駡過。   「再說,當時武謙剛剛出生,我和他父親打架這種事,他怎麼會記得 」慶安自我安慰地說。   烈中流不泄露任何情緒的淡淡一笑,「姑且算武謙不記得出生時的事。那幾年前,武謙上書大王,彈劾大人你貪汙甚大,要求大王懲處大人,又算怎麼回事 」   慶安老臉一紅,「純粹一派胡言,本大人從不貪汙。武謙只是聽了小人誣陷,日後待我解釋清楚……」   「大人的解釋功夫,向來是很不錯的。」烈中流輕輕截斷他的話,「不然,當日大王怎麼會輕易撤銷了武謙對大人的彈劾呢 而且,聽說大人還借用這個機會,反咬了武謙一個誣告罪,為此,大王下令,罰武謙一月不許出門,反省過錯。」   慶安更為尷尬,不安也越發加重,搓著手解釋,「一月不許出門,也不算什麼懲罰吧,大王只是希望年輕人磨練一下,受點挫折,我也幷無惡意……」   「這麼說,大人還眞對武謙很不錯呢,找到機會總要讓武謙磨練一下。聽說武謙把大部分家產變賣,為士兵們購買盔甲時,曾經來向大人求助,大人不但不答應從國庫撥款資助,還狠狠收了武謙一筆購買銅鐵的稅金 」   「這這這……」慶安臉色由白轉紅,再從紅轉紫,最後變成青色,額頭冒出黃豆大的冷汗,「這收稅的事,是國家制度,我不是存心為難……」   「前事我們不提也罷,小人幷不是武謙。」烈中流痛快地一揮手,截斷慶安徒勞無功的解釋,肅容道:「只是,當他成功追殲了鳴王,挾著為大王報仇雪恨,凱旋歸來的氣勢重回同澤,武謙登上王位的事就成了定局。小人只請大人想一想,如果大人是武謙,大人會怎麼做呢 一個新登基的大王,會怎麼對待從前經常磨練他的人呢 嘿、嘿嘿……」   慶安被他的冷笑弄得渾身發毛。   一激靈,猛然站起來,手足無措下,竟放下架子,朝著烈中流拱手拜了一拜,抹著冷汗問:「先生有這樣的見識,真是奇才,先生一定有救命良策,請先生不吝指教。」求教似地看著看著烈中流。   「如今之計,只有一條。」   「您請說!」   「就是用盡一切方法,扯武謙的後腿。」   「扯……扯什麼腿 」慶安傻眼。   烈中流微微一閃神,才想起自己竟在不經意中,用上了鳴王的新鮮辭彙。   唉,不得不承認,鳴王說話雖然總帶點傻氣,用的詞也奇奇怪怪,卻常常活靈活現,非常貼切。   「就是破壞武謙的計劃的意思,」烈中流解釋,「只要武謙追殺鳴王的計劃失敗,大人你就有機會帶領同國其他王族聲討武謙,追究他縱敵的罪過。這樣,武謙別說登基,光是洗清罪名就夠他忙的了。」   慶安明白過來,頓時眼睛放光,連連點頭,「對!對!絕不能讓武謙成為大功臣,先生高招!可是……可是……我只管著國庫,又沒有兵權,這個小畜生的腿聽說已經伸到單林海那邊去了,我就算會飛,也扯不到他的大腿,啊不,後腿!」   烈中流一曬,「大人太小看自己了。軍隊要打仗,能不要糧餉嗎 大人管著國庫,不就是管住了武謙軍隊的錢庫 就算是為大王報仇,但同國賦稅有限,總不能隨便濫花,是不是 」   慶安立即心領神會,「對對對!不能濫花,軍隊所有錢糧帳目,我一定親自查看核對,考慮再三才給,不!是能不給就不給!」   烈中流滿意地點點頭,又給他一點提示,「對了,聽說同國最厲害的三桅船隊,正由令公子掌管著 」   「是啊。」   「西雷鳴王名滿天下,哪是那麼容易被殺死 只要三桅船不出動,說不定武謙一不留神,就會被鳴王給跑了。」   「好!好!跑得好!」   「大人最好立即把令公子召回府裏。」   「好,我立即修書一封,把他叫回來。只要我兒子不在,誰也調不動三桅船。」慶安現在簡直比天下最乖的學生還聽話。   烈中流卻道:「書信字跡傳遞途中唯恐泄露,對大人也有危險。不如這樣,大人裝作急病發作,派人把令公子叫回來。」   慶安身分尊貴,卻一直只能當清閑的國庫官,究底原因在于他根本沒有足夠的腦子。這一點慶鼎也很清楚,所以從不把他委派到關鍵要位。   見烈中流這樣「為他的安危著想」,慶安更是感激涕零,「先生真是考慮周到!我慶安若能過此劫難,一定報答先生高義!」   「大人錯了。今日之事,雖是劫難,卻也不僅僅是劫難。」   「哦 」   「說不定,是大人一生極富極貴的轉機呢。」烈中流身子前傾,附耳低聲道:「大人想想,如果武謙不能登基,那誰來當同國下一位大王呢 大人您,也是王族的血統吧。」   登基 :   慶安腦袋熱血往上一沖,目中浮現一絲不敢置信。   隨即被熾熱的權力欲望所覆蓋。   對呀!   他慶安雖說只是旁支遠房,但怎麼說也是王族血統,憑什麼不能有點妄想。   況且自己父母均出生高貴,怎都比武謙那個,祖母血統卑賤的傢夥好上幾倍吧   烈中流的藥已經下了十足,不再逗留,拱手道:「同國的未來,就看大人的了。告辭。」   翩翩然出府,踏上夜色籠罩下的寂靜長街。   很快,身後遠處的慶安府邸,傳來一陣騷動,女人驚懼的尖銳叫聲劃破天空,「來人啊!大人暈倒了!」   「血!大人吐血了!」   「快!快快!把大公子請回來!大人得了急病!大事不好!」   蹄聲踏破月光。   一騎從府門衛出,瘋了般的由後而至,從烈中流身邊狂奔而過,帶得他衣袖飛揚。   看著遠去的飛騎,烈中流的唇上,逸出一點有趣的笑意。   但轉眼又化為黯然。   慶安雖然好戲弄,但以他的本事,還不足以改變局面,只能為鳴王拖延一下時間而已。   眞正的考驗,終要讓鳴王自己面對。   烈丹、烈丹……   烈中流仰天長嘆。   鹿丹啊,我忍不住用了你的字。   你那令人猜不透的腦子,總有使不完的妙計。   我忍不住猜想,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是你,你會怎麼做   清冷的月光,讓我又一次,又一次無法控制的想起了,你永遠孤單冷傲的身影。   第四章   驚隼島上。   「少主放心,不是三桅船。」冉虎安撫了鳳鳴一句,一伸手,把鳳鳴從地上拉起來,「屬下有東西要給少主看,少主請跟屬下來。」   「喂喂!要看什麼啊 冉虎,哇,你慢一點,你要把我帶到哪去……」   冉虎把鳳鳴拉出小樓,腳下生風地走了好一段距離,才鬆開幾乎跟不上他腳步的鳳鳴。   「鳴王,就是這裏。」冉虎把身子往側一讓。   呼呼喘氣的鳳鳴擡起頭,借著黃昏的天色,看清楚周圍,不禁一楞,「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   這不是……那個讓自己丟臉到極點的火藥試驗地嗎   「冉虎,你居然眞的立即把鳴王給拉來了 」耳邊傳來另一把熟悉的,溫和又有點無奈的聲音。   鳳鳴轉頭張望,發現尚再思從岩後緩步出來,驚愕地問:「尚侍衛 怎麼你也在這 」   尚再思露出一個微笑,尚未說話,冉虎就迫不及待地替他說了,「他一整天都混在這裏呢,要是沒有他,少主你等下看見的寶貝就不可能出現了。快跟我來!」   興奮地把摸不著頭腦的鳳鳴帶著往前走。   繞到巨岩另一頭,視野頓時寬闊。   「咦 」   夕陽斜照下,乾燥地面上擺放了各種各樣玩意,大部分是鳳鳴說不上名字的瓶罐器皿,另有好幾個大麻袋,裝著不知道什麼東西,被放到岩石一側,口袋上面鬆開,似乎是為了方便隨時取用。   更遠一點的正前方,岩塊完全變了顏色,烏油油的一塊一塊,斑斑駁駁,像被人放過幾百次火似地。   「少主,這就是要給少主看的寶貝。」冉虎去而複返,雙手往上一伸,讓鳳鳴看清楚自己捧著的東西。   「呃,」面對冉虎充滿興奮期待的眼神,鳳鳴眞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水罐 」   還是小樓地庫裏發現的,那種毫不起眼,價錢便宜的陶土水罐。   「不,」冉虎嚴肅地搖頭,一本正經地道:「這是足以讓蕭家震懾天下,揚名青史的偉大武器。」   「武器 」鳳鳴撓頭。   「屬下燒一個給少主看看,哈,希望這個寶貝夠合作。」   冉虎立即行動起來,抱著陶土罐轉身往遠處岩壁走。   鳳鳴還在原地好奇地探頭張望,手臂忽然被尚再思輕輕一拉,輕聲道:「鳴王請小心,隨屬下來。」   把鳳鳴拉後一段距離,站在一塊可以充當遮擋物的岩塊後。   那一邊,冉虎已經將看起來沈甸甸,似乎塞滿東西的陶土罐放在地上,罐口外引出一條寸許長的引綫,點燃火摺子,往引綫處一湊。   嗤。   火星一閃,引綫頓時著了。   冉虎不敢輕忽,以最快地速度轉身,箭一樣飛奔到鳳鳴他們這頭的掩藏處,沖過來還兩手掩著耳朵,對著鳳鳴喊道:「少主快伏下!」   鳳鳴腦袋往後一縮。   後方引綫已經燒盡,些微紅光在罐口外最後一跳。   轟!   驚天動地一聲巨響,聲波襲面而至。   :   陶土罐爆出強烈的刺眼白光,霎時讓人失去視物能力。   這還不算完,很快,大量難聞的煙霧洶湧彌漫上來。   鳳鳴不知道還有煙霧這一招,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連咳幾聲,捂著鼻子把頭探出去,看看滿目瘡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怪叫起來,「你們……你們做出了炸彈 」   冉虎一邊拍著紛紛落在頭髮上的塵灰,一邊咧嘴笑笑,指著尚再思說:「屬下只是打雜的,這一位才是造出寶貝的真正高手。」   鳳鳴驚訝地看向尚再思。   尚再思謙虛地微笑道:「真正的高手是鳴王才對,屬下也是看過鳴王的火藥試驗,又請教過鳴王不少想不通的問題後,才瞎琢磨到一點竅門。」   「這……這怎麼可能 」鳳鳴倒抽一口涼氣,還是那副見了鬼的震驚模樣。   不能說他大驚小怪。   這時代已經有煙火是一回事,但把火藥進一步利用,製造出有攻擊作用的炸彈,又是絕對,絕對性質不同的另一回事!   戰爭中,即使武器應用的些微進步,都能産生扭轉戰局和巨大驚人的影響力。   但這幷不容易做到。   要知道,中國人千年前就把火藥運用在煙火上,卻一直未能把火藥轉化為優良的熱兵器,仍然沿用冷兵器,矛劍弓刀的落後甚至導致他們在近代被洋槍洋炮打得暈頭轉向。   可見從火藥發展到炸彈,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會是戰爭史上劃時代的變化!   「看,少主高興到都不會說話了。」   「鳴王 」   被兩個下屬叫了好幾次,鳳鳴才從震驚中醒轉過來,神情激動地一把拽住尚再思的衣襟,「尚侍衛!」   「屬下在。」   「這個炸彈……你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不要告訴我。你就是照著我上次那個三腳貓的不專業樣子,硫磺硝石木炭混在一起,亂七八糟塞進罐子,再加一根引綫,就搞定了!」   這麼簡單   鳳鳴打死也不信!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鳴王告訴屬下的那句話,火藥在燃燒時急速膨脹,不密封的環境下會變成煙火,在密封的環境下就會爆炸。」   呃 這句話,好像真的是自己說過的……   鳳鳴訥訥道:「科學理論上來說,確實如此,不過理論是理論,和實際操作仍有差別。」   尚再思笑容格外清爽,「確實有差別。不過,鳴王既然已經把最難的一點挑明瞭,剩下的粗活就不難做了。」   「誰說不難做的 」冉虎做個誇張的表情,「光是少主留下來的那稀奇古怪的幾行字,就差點想破我脆弱的腦袋。」   「稀奇古怪的字 」   鳳鳴轉頭,順著冉虎手指的方向往另一邊岩塊上殘留的字跡看去……   當然啦!   現代科學的化學公式,你如果看得懂,那就眞見鬼了。   既然看都看不懂……   「冉虎說過,少主說的這個火藥,和蕭家煙火應該是一回事,屬下就去山坡那邊的臨時作坊轉了一圈,找了一個會製作煙火信號的老師傅,請教了一下幾種原料的分量配方。」   鳳鳴點點頭。   不愧是尚再思,果然腦子轉得快。   「人人都在忙,屬下找不到別人,只好把冉虎請來一道研究。照著鳴王說的,幾種東西研磨成粉,按照老師傅給的方子分量混合之後密封起來,然後點燃。我們先從厚實的布帛包裹密封開始嘗試……」   「接著就是竹筒、酒壺、水盞、木盒……」冉虎插話進來,背書似地數了長長一串名字,指著地上琳琅滿目的容器,搖頭笑道:「要不是今天的事,我真猜不出冷靜的尚侍衛也有這麼熱情高漲的一面。光是尋找合適的容器就夠瞧了,少主你知讀嗎,他幾乎把全島能找到的裝火藥的器皿都輪番試過一次。最後,總算找到最為合用的,就是……」   「陶土罐。」鳳鳴順口接上。   關于這個,剛才已經知道答案了。   有沒有搞錯……   炸彈外殼應該是金屬的吧   為什麼是土不拉嘰的陶土罐   尚再思似乎看出鳳鳴的想法,斯斯文文地解釋著說:「我們發現,相同的火藥,放入不同的容器裏,爆炸程度大不相同。容器質地和容器大小對結果都各有很大影響。同時,要是用于實戰,還必須考慮當前能否找到大量材料,製作是否方便。」   鳳鳴完全就是在聽一堂科學試驗課,只有竪起耳朵,頻頻點頭的份。   「例如,竹子不夠堅硬,炸開來力度不夠,銀盒炸開時響聲震耳,但能裝入的火藥有限,爆開的範圍不大,要用以攻敵,沒有實際殺傷力。還有木盒……」   尚再思有條不紊地列舉了試驗出的各種容器的不足之處,最後總結道:「這種陶土罐,本是用來盛水的,所以工匠在製造時著意使其紋理密實,造好後又曾放在桐油裏浸泡過,以防使用時滲水。而且我們經過比較發現,這批罐子質地比一般陶土堅硬很多。形狀腹圓中空,足以裝入夠多的火藥,爆炸範圍頗大,足以傷敵。更妙是,同樣的陶土罐在地庫裏放著一大批,暫時不用擔心數量不足所以屬下覺得,從質地、形狀、密封性、容量、現存數目、實用性各方面來說,它都是最合用的。再說……」   「好啦!尚老師傅。」冉虎熟絡地拍拍尚再思肩膀,「你再叨叨下去,少主都快睡著了。」   鳳鳴光聽這個陶土罐的由來,就已經聽到眼睛都直了,果然任何發明創造都是一段辛勤勞動史,光挑個罐子就這麼大工程。   一臉欽佩地由衷贊道:「我真服了你們你們兩個要是放到我的故鄉,一定能拿諾貝爾發明獎。」   此時,爆炸産生的煙霧已經散了大半,三人從掩身處走出來。   鳳鳴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大贊尚再思和冉虎能幹,眉飛色舞道:「有了這些陶土罐炸彈,同國大軍這次大難臨頭,莊濮這個整天追著我喊打喊殺的傢夥要大大吃驚了。」   鼓勵地拍拍尚再思的肩膀,「尚侍衛,督造炸彈的事就交給你和冉虎,地庫裏面的硫硝石還有陶土罐都是你們的,再給你們撥部分熟練工匠,兩天時間能不能搞定 哈,快點造一批出來炸同國軍的屁股才行。」   尚再思一呆,不由和冉虎交換了一下視綫。   「呃,有困難 」鳳鳴奇怪地問。   尚再思認真想了想,「這個叫炸彈的東西,製作起來十分複雜,實話說,屬下現在也只是摸到一些門道。」   鳳鳴理解地點點頭,「當然當然,我用膝蓋想也知道很複雜,不然人人都能做出來了,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怎麼做……」   尚再思忽然低聲截斷他的話,「鳴王。」   「嗯 」   「其實,屬下本來幷不贊成冉虎立即把鳴王請來,原因就是擔心鳴王把事情想得過于美好。」   鳳鳴眨巴眨巴眼睛。   他確實想得很美好啊。   怎麼能不美好,炸彈都制出來了。   「鳴王剛才說要屬下和冉虎,立即帶著工匠大量趕制炸彈,但鳴王知道,做一顆炸彈有多少必須注意的細節嗎 」   鳳鳴搖頭。   我要是知道,上次試驗的時候還用得著丟臉嗎   「經過反復試驗,我們發現,三種原料只是最基本的,若要性能更佳,還應在其中加入別的東西。例如剛才給鳴王演示的那一個,我們結合今天得到的經驗,嘗試著在裏面摻入了少許幹漆粉末,再用分量相等的桐油、小油、白臘,溶汁混合,將用不著的麻布或棉布剪成碎片,塗以厚漆……」   開頭鳳鳴還聽得明白,後來連著一堆什麼桐油白臘,又溶又塗,頓讓他有頭暈目眩之感,如墜雲裏霧裏,聽得稀裏糊塗。   「如果罐內被完全塞滿乎似乎會無法燃爆,所以裏面必須保留一點空間。封閉罐蓋時,還要用石臘密封裏外。另外,冉虎提出應在裏面摻入細鐵刺和霧粉,可以進一步增加爆炸時的威力,迷霧還能阻礙敵人視綫。至于哪一種霧粉效果最佳,則需要把我們手頭有的霧粉找來,逐一試驗才能知道。」   鳳鳴已經完全呆住了。   我的老天,這傢夥真是天生的科學實踐狂。   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搗鼓出這麼多細節來的   鳳鳴徹徹底底,佩服到五體投地之餘,又一臉懵懂。   「呃,那個……尚侍衛啊,呵呵,」鳳鳴看著剛才侃侃發表了一番科學實踐理論的下屬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一個什麼意思呢 」   「這東西只是一個雛形,還需經過更多嘗試改進,在找到我們認為最好的方法前,不能貿然製造。」尚再思頓了一頓,誠實的眼睛微笑著,「鳴王,屬下還需要一點深入研究的時間。」   「啊 」鳳鳴張大嘴巴。   還要研究   難道尚再思就是傳說中那種追求完美的偏執科學家人格   可是我的老娘啊,不是他鳳鳴不支援科學事業,現在不是深入研究的時候啊。   等同國船隊打過來,就算研究出核彈都晚了。   「深入研究的事可以放到以後吧 剛剛那個炸彈效果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