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義有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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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3月22日 15:55 來源：CCTV.com
主持人：大家好，歡迎收看道德觀察。孩子生病了怎麼辦？上醫院。撿來的孩子生病了怎麼辦？也得上醫院。撿來的孩子沒錢看病怎麼辦？借錢也得上醫院。我說了這麼多遍上醫院，您肯定覺得我在說廢話，因為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呀。可是我們今天要觀察的這件事，這個主人公就不是這麼做的，在河北省邯鄲市永年縣有一個66歲的老人，叫韓付仲，兩年前他撿了一個長著三條腿，有著先天殘疾的棄嬰。老韓沒急著上醫院，也沒有四處借錢給孩子看病，而是直接上了街。因為這個孩子往街上那麼一擺，誰看了都得給錢。
解說：2005年7月9日，在邯鄲的東貿易街上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帶著一個非常幼小的孩子正在路邊乞討。孩子裸露著身體，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在他的兩條腿之間還有第三條腿。當時拍下這些照片的是邯鄲市民盧俊傑。
老韓很習慣性，就是我記得當時他很習慣地把盆遞到威威手裡，他說威威拿著盆敲一敲，來回走走，圍一些人都在那兒亂瞧。
老韓：貿東派出所也不管這個事，我們亮個小盆，收個零錢。
解說：眼前的情景令盧俊傑的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這個孩子和老人是什麼關係？這個孩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殘疾？他的病能不能治療？帶著種種疑問盧俊傑仔細看著老人身邊牌子上寫的文字。盧俊傑的心更加被震撼了。
盧俊傑：因為當時確實在我心裡邊認為老韓這個人很高尚，在當時那個情景，這麼一個老人都能為了這個孩子出來乞討，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解說：盧俊傑用顫抖的手拍下了當時的情景，他根本無法平靜地面對這雙孩子的眼睛。回到家以後，盧俊傑開始聯繫某些著名的網站和報紙，希望借助媒體的力量來幫助威威，但是都沒有回應。後來盧俊傑把威威的照片貼到淘寶網的論壇上，引起了網友的強烈反響。網友們質疑這個老韓和威威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帶著威威去乞討？這個老韓又在哪裡呢？
老韓的家在距離邯鄲市區25公里的永年縣廣府古鎮北門邊上，老韓無兒無女，自己開著一間修車鋪維持生活。那麼威威和老韓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據當地的知情者說，人們是在2004年的2月15日發現，剛剛出生的威威被遺棄在北城牆外的草地裡。
老韓：那天我們那個鄰居挖土，在玉米秸那個草地裡，一個箱子發現了小孩，那個小孩一撥拉，他一看三條腿，別人就不要了。
周醫生：我一看當時沒有死，我就餵了他點奶，抱這來了。要沒毛病我早抱我自己家了。
解說：當時是春節剛過，天氣非常寒冷，威威被丟在這裡一天一夜，早已沒有了哭聲。周醫生從老韓家門前過的時候，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鄰居：老韓，你去撿了吧，一個小孩三條腿，你撿回來以後你養，馬上你老了，給你端個水什麼的，有個親人。
醫生：首先問我這個能治不能，三條腿，我說三條腿，一看那兩條腿挺正常，這一條腿在一個關節上，去了關節不是能穿衣服了，我說這個小孩肯定能治，我說你抱回去吧。
聽說孩子的毛病可以治療，老韓立即就讓保姆老黃去把孩子抱回來。
記者：抱回來老韓說什麼呀？
老韓的老伴：他回來急忙買奶粉，他高興，他說緊張（撫養）吧，緊張（撫養）好了，老了有個人給他照顧，能端個水，做個小跑腿的，做個小活兒。
老韓：當時想自己養來著，覺得自己也能養。
老黃：俺養著倒沒問題，俺能養。
解說：老韓已經66歲了，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撫養威威，他的家庭情況是怎麼樣的呢？據老韓自己說他有固定的經濟收入，第一他把一間房租給了早點攤，一年的租金有一千塊錢，第二他自己會修理自行車，每天收入二、三十元錢，第三他還幫助別人介紹銷售磚頭沙子之類的建築材料，中間也可以收取一些手續費，而小威威的生活則由保姆老黃來照顧。
從此這個三條腿的小男孩就開始生活在老韓的家裡了，除了多餘的腿之外，他看起來很健康，跟正常的孩子一樣。可是過了幾天，老黃又發現這個孩子還有新的問題。
老黃：他這個尿有兩個地方尿，看著前面也尿，墊上濕布了，把尿了，前面也尿，後邊也尿。
解說：儘管威威是一個有著嚴重殘疾的孩子，但是老黃和老韓還是堅持撫養著威威。威威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半年以後，老韓決定去找縣民政局。
老韓：那個意思看你國家有什麼照顧沒有，俺倆人就去了。
民政局的同志建議老韓不要自己撫養這個棄嬰，但是老韓拒絕民政局的安排。
老韓：我說俺還養呢，俺不想給人，俺想養著。
解說：按照國家的規定，如果是寄養，民政局應該付撫養費，但是老韓表示自己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於是民政局給老韓出具了一份寄養證明，並且認為老韓的行為是應該表揚和學習的。拿到了民政局的寄養證明之後，老韓又特意到殘疾人聯合會給威威辦理了殘疾證明。那個時候威威剛剛半歲，為什麼老韓要急著辦這些證明呢？
老韓：想去，要出去了，能有個證明了，方便：
解說：老韓把這些證明都貼在紙板上，然後用木筐背著威威開始去乞討。實際上2005年7月盧俊傑在邯鄲東貿易街看到老韓和威威的時候，他們已經這樣乞討了一年了。
2005年8月16日，中國兒童希望中心救助工作部吳建英主任瀏覽搖籃網的時候，她看到了威威的照片，此時照片的標題已經被改成:三隻腳的殘疾男嬰可能淪為乞討工具，誰來幫幫他。看到威威的情況，吳主任感到非常擔心。
吳主任：你知道社會上有些人就利用孩子那些殘疾，到街上去乞討，就是利用這些孩子這種殘疾，我覺得就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要管，另外一個要瞭解他的身體狀況，因為三條腿的這個，可以通過手術，醫療救助，我們有這種項目。
解說：吳主任立即讓工作人員聯繫盧俊傑，請盧俊傑親自去一趟老韓的家，更詳細地瞭解威威的情況。當盧俊傑找到老韓的時候，老韓已經閉口不談他的存款和各種收入，而是強調他拿不出幾萬塊錢來給威威治病，才不得不去乞討。可是說到乞討的錢，老韓和老黃的帳就算不清了。
記者：那會兒攢下錢來了嗎？
老韓：總共三四百塊都花了，現在坐公共汽車長途車都多貴，住旅館一個人都得10塊，20（塊），坐坐車，吃吃飯，剩點給孩子買買奶粉，穿的，吃的都是，也沒有什麼錢了。
解說：如果說這樣的乞討並沒有要到多少錢，那麼為什麼老韓還是要不辭辛苦地堅持帶著威威去乞討呢？
老韓：我不去外面要飯，你電視台誰知道俺家有這個小孩，你在家給我看孩子，俺不出門，你能知道我家有個三條腿不是。
主持人：也許老韓當時急於要收養威威，所以在自己的經濟情況方面撒了謊，也許他指望著把威威養大成人，給他養老送終，所以他才帶著威威去乞討，想要給威威治病。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吧，很明顯我們可以看出來老韓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威威是個三條腿的殘疾孩子，希望大家都來同情他，給他捐錢。現在老韓真的遇到了願意幫助威威的盧俊傑、兒童希望救助中心的吳主任，還有淘寶網、搖籃網上的愛心媽媽們，他們願意出錢出力來幫助這個可憐的孩子，人們關注了，準備幫助他們了，不用上電視台，老韓的目的也達到了，他還會帶著威威再去沿街乞討嗎？
解說：很快，兒童希望救助中心工作部的吳主任帶著威威的照片直接去找了東直門醫院骨科中心，醫生們看了威威的照片之後，肯定地回答孩子的手術可以做。盧俊傑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老韓。
老韓：當時確實是很高興，他說行，沒問題，孩子終於有救了，我們盼的就是這一天。
解說：從此盧俊傑成了吳主任與老韓之間的聯絡員，他希望老韓盡快為孩子的手術做好準備，但是他沒有想到，在這段時間裡老韓仍然帶著威威去乞討。
盧俊傑：我說你就別出去了，你說你一天討這個錢到最後現在就是為了給孩子治病，現在已經有人來出來了，我一直是順著他這個話在激他，我說你就別出去了。
解說：吳主任與永年縣民政局取得聯繫之後得知，威威與老韓只是寄養關係，在法律上永年縣民政局是威威的監護人，於是吳主任與郭局長商量準備在2005年8月29日接威威到北京做手術。
吳主任：但是據我們瞭解這個情況呢，老韓對孩子做手術有點看法，並不是說願意做這個手術。
老韓：28號下午3點是個禮拜天，結果我去了，到那兒一分錢沒給我們，還說你怎麼不抱這兒來，我說你叫我抱這兒來了，你又沒說叫我抱這兒，
吳主任：他說你給我抱走這個孩子，我養這麼大，你給我抱走了怎麼辦，他不同意抱，
吳主任約定的接威威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這個時候，老韓明確地向盧俊傑提出了錢的問題。
盧俊傑：他說你咋的不給撫養費或生活費一類的，我說那多少錢，我說給你五、六千塊錢還不行，他說你咋的不給個幾萬塊錢。
解說：得知了老韓提出來要錢，而且說如果不給錢，他就要帶著孩子再去上街乞討的情況，吳主任、郭局長、盧俊傑都感到很擔心。
吳主任：所以說我們在頭兩天就派工作人員就到老韓那個住的地方，實際是就把這個孩子監護起來了，就是說這個孩子這兩天不允許老韓再抱著出去了，所以基本上是一天一夜我們的工作人員在那兒守護著。
8月29號上午9點，盧俊傑就趕到了老韓家裡，繼續做老韓的工作。
盧俊傑：現在有這麼多媒體報紙，把你報道成好人了，你再來要錢好看不好看，老韓那天答得非常爽快，放心吧，盧，我絕口不提一個錢字，我說行。
解說：中午11點，吳主任帶著兒童希望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和幾位報社記者來到了老韓的家，老韓果然沒有再提錢的事情，痛痛快快地同意帶著威威到北京做手術。不料，保姆老黃又提出來她要跟著一起去北京。
這個老黃和老韓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吳主任：那個（姓）黃的那個人，她什麼關係，我們當時不是特別清楚，她說是保姆，可是威威又管她叫媽媽。我們當時也鬧不清她什麼關係。
雖然老黃名義上是保姆，其實她和老韓是一種同居的關係。
記者：其實還是想跟她結婚，是吧？
老韓：你想結婚人家不跟你結婚有什麼法。
解說：原來多年前老黃與湖南老家的第一任丈夫離婚後，再嫁到了河北邯鄲的西部山區，後來她撇下了第二個丈夫，獨自到縣城一帶，專門尋找那種有一定經濟能力的老年單身漢。周圍鄰居說這叫「放鷹的」，其實就是為了賺錢。
吳主任當時並不瞭解這些情況，她認為老黃作為女人總比老韓更能照顧孩子，於是她同意讓老黃一起去北京。
2005年8月29日晚上8點多，吳主任帶著老韓，老黃和威威一起來到了北京東直門醫院，這個時候，所有關心威威的人都以為威威終於得救了，人們在為威威命運的轉機感到慶幸。但是沒想到更大的不幸還在等著他。
威威進入病房，骨科中心主任徐林大夫親自察看威威的第三條腿的時候，他不由得大吃一驚。
徐醫生：我沒有想到他這個三條腿上同時還有一個男性生殖器，也就是說他是一種兩性畸形，他不是簡單的單純的多了一條腿。
解說：經過住院以後的多項檢查，醫生們發現在威威的第三條腿上生長有男性的外生殖器和一部分殘缺的生殖系統，而在威威的腹腔內卻有著女性的子宮。那麼威威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徐醫生：他是一個龍鳳胎，那麼這個龍鳳胎一部分沒有發育好，而寄生在他的主體部分，所以他的診斷應該叫做寄生性發育不完全性的聯體畸形。
這樣的診斷結果令醫生們更加吃驚，因為這種病例到目前為止在全世界都是絕無僅有的。
解說：對威威的住院治療，東直門醫院骨科中心做了精心的安排，醫院特意為老韓老黃和威威開闢了單獨的一間病房，威威的天真活潑格外惹人憐愛，醫護人員自發地給威威買來了各種玩具服裝和食品。
盧俊傑：我希望要她成個完整兒童，叫他跟別的小孩都一樣，享受到咱們中國的少年的這個幸福。
解說：威威需要救助的事情已經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兒童希望救助中心專門為威威成立了捐款賬戶，短短一周的時間，愛心媽媽們就捐助了大約5萬塊錢，威威的手術費已經沒有問題了，但是手術方案卻仍然無法確定。威威的手術到底能不能做，如何做，醫生們應該為他保留哪一種性別器官呢？威威最後需要進行染色體檢查，來確定他在遺傳學本質上的性別。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這項檢查的結果。
主持人：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只有一歲半的孩子的神情，威威的不幸讓我們非常同情，他那麼小就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他的肢體畸形的表現令醫生們都感到震驚，這個結果與老韓帶著威威去乞討的時候，使用的那些說法像什麼「怪嬰」、「兩性人」都不謀而合。這些詞，加上這個孩子的模樣，很容易博得人們的同情。如果當初老韓帶著孩子沿街乞討就是為了這份同情和幫助的話，現在同情來了，捐款也到了，老韓好像又不著急了，他又想起了撫養費了，保姆的身份也變得可疑了。不過，跟手術比起來，這些問題都可以先放放，威威經過手術可能會變成女孩，也可能是個有嚴重殘疾的男孩，也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老韓會怎麼做呢，他還會願意撫養威威嗎？
責編：西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