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像釋迦皮糾結成團 陽光躲躲藏藏....
為了趕上六點的探病時間
維下課後洗了澡就出發南下
在開放探視前十五分鐘總算到達
姊夫、阿香和大姊姊已等在門口
這是我第一次進加護病房探病
雖說我有１４天住裡頭的經驗
但因當時狀況危急
所以只對儀器聲響有熟悉感
至於其他的....印象就十分模糊了...
因為每床病患的隔離衣只有兩件
所以就必須採取輪流進入的方式
第一批次先由姊夫和把拔抱著妹走進去
（小孩子不必穿隔離衣）
隔了不久把拔抱著妹走出來跟我交換
姊夫則在一旁和醫師了解病況
一進入房門
視線先瞄到一雙骨瘦如柴的腿....
揪著心往上一瞧....是位老先生....
原來是大姊的＂鄰居＂呵
接著再往另一邊的床位走去
姊就虛弱的躺在上頭
病床都是大一號的嗎？
怎麼感覺人躺在上面看起來都變得小了好多....
喊了姊 她的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緒
只氣弱的叨唸著：
「幹嘛還要大老遠跑這麼一趟....」
過了一會兒又似在自問：
「為什麼我只是開個肌瘤卻會變成這樣？」
那木然沮喪的表情和口氣
都讓人聽了感覺心好酸哪...
我一句話也接不下去
想起當初自己的經驗
看到最愛的人害怕不敢靠近自己的舉止
明知只是小孩子不懂事
仍會讓原本就身心俱傷的病患遭受＂二度傷害＂
為了讓孩子們在面對病人時
能表現得自然 不會害怕、恐懼
在來程的車上
我已經先＂預告＂進入病房時可能的景況
「因為姑姑馬麻生病了
所以醫生會幫她打很多針
也會用很多機器來照顧她
等一下你們看到她的時候不要怕
要跟她說說話、握握手請她加油
她最疼愛你們了
如果你們不叫人或不理她
她一定會好難過 好難過的....」
結果剛和把拔進來的妹並沒叫人
在我和葛格一起進到病房時
她又跟著我們一塊兒入內
這次在我請她靠近姑姑馬麻並喊人時
她有些腼腆的縮著身子叫出聲
姊聽了露出一絲笑容
右手擠出床邊的欄杆放在床沿
想要牽牽妹的手
妹小手背在後頭抬眼看著我
我催促、勸說著要她伸出手去
她像蜻蜓點水般只停留了一下又抽回
姊不太主動開口說話
臉色陰鬱的解讀不出心情
不擅安慰人的我呆站在原地
儘管內心裡翻湧、預習了好多話要說
在面對面的這一刻 腦中卻一片空白
不知道該從何啟口....
出了病房欲和其他人交換時
姊的婦科主治醫師剛好在和姊夫解釋病情
我趕緊站在一旁仔細聆聽
醫師說姊的腹腔沾粘情況很嚴重
應該是子宮發炎拖太久才就醫引起的
不過幸好切片化驗的結果證實並非惡性
需服用至少三個月以上的抗生素治療
如我們所見
目前較棘手的部份在腦血管阻塞問題
依下午神經科幫姊做的核磁共振報告顯示
大姊左右腦都分別有出現阻塞及出血情況
且根據有些舊傷痕來判斷
說明這次中風並不是第一次
只不過之前阻塞的都是較小的血管
引發的輕微中風症狀不明顯
以致於常被人給忽略而錯失治療先機
姊目前右腦的大血管阻塞情形較嚴重
這也是造成她目前左半身癱瘓的主因
除了腦部之外
連頸邊的大動脈也發現有阻塞狀況
聽得出醫師對後續如何治療有些傷腦筋
姊夫也說片子裡腦血管阻塞範圍幾乎佔了快2/3
從醫師保守的預估情況中
恐怕大姊日後的復健狀況會比我還差.....
坐在要回關廟的車上 我的心情很難過
除了心疼大姊的狀況
更多部份是因為
我由病人轉變到現在旁觀家屬的角色
讓我真切的體會到
看著至親躺在病床受苦
而自己卻只能袖手旁觀的焦急心情有多難熬....
晚上姊夫家聚集了許多朋友
大家都很關心的探問姊的狀況
我聽姊的小嬸阿香說
今天中午他們去探視的時候
姊還有說有笑 心情看起來不錯
但晚上一見到我們的面
可能是自己至親的弟弟和弟媳
心裡脆弱的那一面就完全顯露出來
不管她再怎麼逗她 就是不愛說話....
然後還跟我提起
前天小叔南下進病房看到她的病容
姊弟倆竟然抱在一起痛哭....
還有二小叔也一樣
平時總是嘻嘻哈哈的人
在走出加護病房後
眼泛淚光的喃喃問著：
「我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瘦？....」
我想這種痛 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懂
只是萬萬沒想到當初寫下＂回憶錄＂的用意
竟然第一個要打氣的對象會是自己親人
而且時間上還來得這麼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