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前, 每天都期盼九月來臨! 為的只是想早點見到肚子裏這個末曾謀面又十分親密的女兒! 一到九月, 除了興奮又帶著些許害怕, 從小對疼痛忍耐度極低, 就連打預防針, 都常佯裝身體不舒服, 所以真怕自己耐不住陣痛, 無法順利生產。現在想來有點可笑, 但當時毫無經驗, 因此在倒數時刻確實充滿焦慮與期待! 八十七年九月十日, 孕婦手冊上的預產日, 但沒有任何動靜, 該不會這個女兒也像我一樣, 貪戀子宮的溫暖要多待個十天半個月吧! 那天下午二點多, 有了陣痛感, 但間隔的時間很長, 先生的表姐說她也曾如此, 而且是在孩子出生前一星期就開始隱隱作痛, 聽到此話心裏七上八下, 如果這樣痛一星期, 哪還有力氣生產? 但又想到一個朋友說她去台安待產, 因為人數眾多, 沒有待產室, 她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產婦相鄰待產, 她原本沒那麼痛, 但隔床產婦不停的叫喊, 她感覺很不舒服, 想回家醫生又不淮, 因為儀器都綁好了, 所以我心裏一直在盤算, 到底要不要去醫院? 深怕碰到和好友一樣的情形, 直到晚間八點多, 陣痛的時間愈來愈頻繁, 我還在算時間, 上媽媽教室時, 提到陣痛間距在十分鐘之內( 現在有點忘了, 生了二胎後, 記憶力大幅減退>__< )才是到醫院的時機, 在家裏或躺或坐或走, 忍著度日如年的陣痛煎熬。
午夜十二點半剛過, 把熟睡的老公搖醒, 告訴他得快點到醫院去, 睡夢中驚醒的他有點不知所措, 摻雜著不可置信的興奮表情, 等車子到了醫院急診室門口, 我已經痛到下不了車, 老公抱著我安置在急診室的座位上, 再火速停車, 趕辦急診手續, 然後再扶我到待產室,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吧, 老公在外面等, 護士問了一些問題後, 肚子馬上五花大綁了一堆東西, 躺在待產室, 除了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又得面對那些奇怪的儀器所帶來的冷冰及疏離感, 護士說只開五指或六指, 還得再等一下, 可是我覺得已經痛到天崩地製了, 再等一下到底是多久? 沒有人有答案, 一位很要好的大學同學, 她痛了二十幾個小時, 最後還是剖腹才大功告成, 一想到這個情形, 心裏直發麻, 只好不斷洗腦:「一定可以順產!」有此念頭後, 陣痛一樣難忍, 但意志力卻變得堅強! 護士確定要我住院生產, 老公又再度下樓去辦住院手續, 身邊沒有半個親人, 只有穿梭不停的護士, 現在其實已經忘了如何度過那段痛徹心扉的時間, 只記得害怕的感覺讓我全身都沒力氣, 那種感覺就好像跑步, 明明看到終點, 卻不知自己是否只能舉步維艱的慢慢跑向終點, 亦抑一鼓作氣加快腳步衝向目標?
三點一刻進產房, 在護士及醫生的幫忙下, 加上拉梅茲呼吸法, 晴晴順利出生, 耗盡力氣之後, 第一個感覺就想趕快看到自己的女兒, 護士把晴清理乾淨後, 只抱給我看了一眼, 不到三十秒就結束了我們第一次的見面, 接著我被推到產房外恢復, 那個曾在台安生產的朋友, 她說她一出產房就睡過去了, 我可能太興奮了, 毫無睡意, 聽著值班的醫生及護士聊天, 等待著進入病房, 凌晨五點, 護士們才把我推進病房, 老公說他看到女兒, 好小, 好小,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而且他已經打電話通知了我爸媽、台中的小姑們、台南的公婆, 我一聽, 啊? 凌晨三四點打電話報喜? 是不是被高興沖昏頭了?
進到病房後, 老公說他已將女兒的名字填好, 是我在懷孕時就極為中意的「晴」字, 原本也想取二個字, 但因翻遍字典找不到可與之匹配的字, 所以女兒單名晴, 疲累至極的夫婦二人在破曉的晨曦下沈沈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早上九點的哺乳時間, 一拉開窗簾, 窗外萬里無雲, 豔陽高照, 從沒看過如此晴朗好景, 湛藍如洗的台北天空, 伴隨女兒誔生的喜悅, 已成我心深處最美麗的記憶!
在保母家中坐月子期間, 晴晴曾有數次連續二天不闔眼的記錄, 我和保母輪流抱著她直至天明, 在手中快昏睡的小嬰兒, 只要一著床馬上就醒, 她的體力從小就有過人之處, 三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 依然精力充沛, 哭聲嘹亮! 彌月後, 我們才辦喬遷宴客, 宴客後, 公婆和我們一同回新店, 當晚晴晴又上演了「公主徹夜未眠」劇碼, 幾個大人輪流抱她, 幫她洗了二次澡, 餵了奶, 她還是扯開噪門不停的哭, 狀況之慘烈讓生養五個孩子, 帶大六個孫子的婆婆都不得不甘敗下風! 但保母說在她家已經睡得很好, 可能是她對我們家的環境陌生才如此! 可是從滿月一直到六七個月大, 每逢週未回家, 我和老公就得大小夜班輪值, 抱著女兒邊走邊搖, 輕輕吟唱, 成了週休二日的主要場景, 只要一坐到沙發或床緣, 她立刻放聲大哭, 覺得我們待奉不週, 所以不到五個月, 新手媽媽立刻有了最光榮的標誌--「媽媽手」! 如果當時就有信誼網站, 也許每星期大家就會看到我的血淚告白, 但經時日推移, 雖然血淚依然斑斑, 可沒有臨場紀錄的震撼了!
老實說, 遇到這麼一個磨娘精, 原本想生二個孩子的心願當下灰飛煙滅, 可是晴晴七個多月時, 我的父親因心肌梗塞離開人世, 喪事告一段落, 才覺我們三姐弟可以互相照應商量, 如果沒有弟弟們, 父親驟逝我怎麼挺得過去? 念深思遠, 如果晴晴沒有手足, 那將來我們二老有個什麼萬一, 她找誰商量去? 父母總有老去的時候, 如果我們都不在了, 她會有多寂寞? 也許有人說在家靠父母, 出外靠朋友, 可我真覺得再好再親的朋友, 都比不上兄弟姐妹, 因為手足的血緣至親關係無可取代, 想生老二的念頭又悄悄萌芽, 但也就止於「想像」, 因為光是假日媽媽都已一團亂, 遑論生老二?
保母一家人很照顧晴晴, 常帶著她到板橋新站外玩耍, 十個多月大還不會走路的晴晴, 就會溜滑梯及盪秋千, 每回帶她去玩, 我都嚇出一身冷汗, 可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個性卻已展露無遺! 一歲剛過沒多久, 碰到了九二一大地震, 有個假日又遇上了天搖地動的餘震, 還不太會說話的晴晴, 拍著胸口作出害怕表情, 還發出” ho 哦” 聲, 那年中秋節, 她學會叫「爸爸」, 從出生就一直等她這句話的老公比中了特獎還高興。一歲一個多月, 開口講話, 也開始穩健的走路, 一歲二個月會哼出: “sound of silence”的曲調, 兒歌唱個二三句, 接著就看她飛快的學會數十首兒歌, 含著奶嘴聽古典音樂, 還會跟著旋律指揮一番, 剛學會說話的晴晴, 很快就會把二個詞結合在一起, 像是: 「阿姨, 謝謝!」之類的話語, 保母說帶她到市場買菜, 晴晴沿路吃免費水果、零食, 因為她會主動叫人, 還會應觀眾要求演唱兒歌, 據保母所稱晴在當地市場知名度十分響亮!
一歲五個月晴晴已能念完整本「我的衣裳」, 在認知、語言及動作發展上從來都不用費心, 但只要一到睡覺時間小公主還是一樣難搞, 雖然不用抱著搖, 但她趴睡在床上, 輕拍背部安撫入睡是唯一方案, 最高紀錄是拍了二個多小時! 一歲十個多月時, 我挺著大肚子幫她洗澡, 她一看到我小腿上有一小塊瘀青, 馬上問媽媽你怎麼了? 我說:「媽咪撞到會痛痛。」 她立刻伸出小手, 邊揉邊說: 「晴晴幫你撫撫, 媽媽不痛…」這個粗枝大葉的女兒, 竟有著這麼貼心又撒嬌的一面, 當下被感動到無以復加! 今夜回想起女兒自幼至今的點點滴滴, 竟不由得想起王家衛電影重慶森林中的對白: 「如果記憶可以有保存期限的話, 我希望這個記憶的期限是一萬年!」
此時此刻,心裏感觸特別深, 生日是母難日, 細細回想女兒生日, 那些痛苦與辛酸彷彿都稀釋了, 留下的只有甜美與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前天晴去保母家小住二天,昨天回家後, 她說:「媽媽, 我下次不要去姑姑家住了。」我問她原因, 她回答:「因為我不在的話, 你會很想我呀!」可愛的女兒你總有一日會長大, 總有一日會離開我, 就如「先知」所寫: 你是藉著我的力量射出的弓箭,會到達我不可知之地! 不在乎你在哪裏, 只希望你健康、快樂、平安, 縱使我們相隔萬里, 那也無所謂,你是一個完整個體, 現在如此未來還是如此! 四歲生日快樂, 親愛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