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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龜山島

2008年08月20日
印象行旅—走過龜山島
2008/8/15 人間福報副刊| 作者:黃麗惠

龜山島雨量夏少冬多,在普陀巖旁有一湧泉,冬季時有泉水持續湧出,名為「冷泉」,龜山島民常取之為民生用水,是龜山人的「生命之泉」。「一枝草一點露」天地是善待人們的,而渺小的我們卻又何以為報?

●序曲

萬頃藍波,腰彎背駝,凝滯不動如山,禁受得住千尺浪;承載不了百年愁,龜山島--海的子民,守護一方鄉愁。

龜山島,是離鄉的蘭陽子弟不可抹滅的愁緒,漸行漸遠,也只能霧鎖雙眼;每每於返鄉的火車上,望見了龜山島,才有家的感覺。

 龜山島--從來都是可望不可及。因緣際會,參加了由宜蘭縣政府文化局等單位所舉辦二天一夜的「文定龜山島」活動,不僅能踏上這片土地,更得以夜擁入眠,心裡的雀躍及期盼,彷如回到學生時代等待著「遠足」的純粹心情。

 早上在烏石港報到集合後,便搭乘巴士來到大溪龜山里,參加「龜山島資料展」開展儀式,先行參觀了展場,並由解說員為我們導覽。篳路藍縷,歷歷呈現,先人的足跡,以一步一腳印,濟濟鏘鏘踩踏著心谷。

 而後來到拱蘭宮前,「大海心,歸鄉情」歡欣的儀式中,龜山里民們迎著馬祖要回鄉(龜山島),鑼鼓喧天,整個會場融入一片歸鄉的高漲情緒裡。跟隨著媽祖及龜山里民的回鄉腳步,我們也乘著船前往龜山島。

 龜山島相傳自清道光、咸豐年間,即有來自福建漳州,以及頭城鎮遷居至此的移民,在民國六十六年(西元一九七七年)因為各種因素的考量,集體遷移至頭城鎮大溪里。此後龜山島列為軍事管制區,禁止民眾登島。

 尋根、歸鄉總是緊緊扣住每個遊子的心弦。不管走得多遠;離得多久,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好似只要歸回故里,就能夠釋懷。而在塵世的載浮載沉中,看不清前路迷濛,總得靜下心來,將自己回歸到最初,也惟有這樣,才稍得清明。

葉落歸根,想來自有其一番風雨;終究盡處,也只有故鄉得以撫慰!

●初識

船駛離了烏石港,朝著龜山島前進,坐在船頭,一波波細微的海水,灑面而來,只覺一股鹹澀的清涼,享受乘風破浪的快感。

只是得意的太早,一股浪頭打來,潑灑全身,不敢領受大海恩賜,落荒而逃,但也沒嚇走一親大海的心,還是站在船舷邊,搖搖晃晃,往夢裡的那座島嶼盪去。

愈是靠近,心愈是發緊,有種莫名的激動湧起。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龜尾,由於此次聖帕颱風的威力,形成了靈龜斷尾的奇景,船家說:經過些時日的潮汐,斷尾自會接合。突然想到了斷尾求生,生命總是會找到自己的出口。

大海的力量令人無法想像,經歷歲月的洗禮;海水的沖擊侵蝕,一個個海蝕洞兀自凹陷,是否這是另一段不能言說的傷口?日日夜夜,任由潮來潮往,回應的也只是由他自來自去!亦或是另一種寬容?

突地海風送來嗆鼻硫磺味,眉頭微蹙,這滋味不好受啊!逆風而尋,陰陽海歷歷呈現,原來是海底溫泉。船駛入海底溫泉區,海域換上乳白衣裝,將深藍漂得更溫柔,置身在這片嬌嫩海色中,心也柔軟了,夾雜硫磺味的風吹來,突覺涼意,原來早已濕潤兩行。

船繞過龜首,兩面樣貌兩種情懷。龜山島的兩面竟是如此迥異,一面是光禿禿的岩壁;另一面卻是綠髮披覆,大自然的力量再一次令我震懾。

只能在離鄉遊子夢裡得見的龜山島;只能在海的另一邊遠遠眺望的龜山島;只能在鄉鄰耆老口中聽見的龜山島;只能在追憶的影像裡遙想的龜山島,而今歷歷呈現眼前,內心百感交集。

未登龜山島,就已領略到自然的鬼斧神工,撼動不已。渺小的人們又何以自誇?從來痴傻的總是默默無言;而多情的是那無情山水。

●漫步龜尾湖

觀世音菩薩,體察苦惱眾生而循聲解救;就眾生的因緣,化作種種不同的身分度化之。

普陀巖原名拱蘭宮,是龜山島民的唯一信仰中心,最早奉祀的是一個香火袋,之後居民才從唐山請來一尊太子爺哪吒做為主神,後因島民多以捕魚為業,於是改供奉媽祖,民國六十六年島民全體遷村,廟中奉祀的媽祖也隨同移駕。後由國軍官兵奉祀觀音菩薩,將廟名改為普陀巖。

不能言說的原委,是一段段滄桑,惶惑的內心啊,如何安定?無助的時候,人心惶惶,也只能寄託。慈眉善目,遍灑甘露法雨,一顆心,稍得清涼。

龜尾湖是一座半淡半鹹的湖,環湖步道全長約六百五十公尺。往龜尾湖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普陀巖,觀音慈相悲憐眾生,守護十方。往湖的另一方望去,一尊白色觀音雕像佇立,慈憫的菩薩,觀世情;聽世音,撫慰著迷惑的人們。

龜山島雨量夏少冬多,在普陀巖旁有一湧泉,冬季時有泉水持續湧出,名為「冷泉」,龜山島民常取之為民生用水,是龜山人的「生命之泉」。「一枝草一點露」天地是善待人們的,而渺小的我們卻又何以為報?

步道沿途,生態豐富。植物鮮翠多樣,令人目不暇給;湖光山色、波光瀲灩,總是令人一再駐足凝視。忽聞數聲啁啾,循著音聲望去,好多隻美麗的鳥兒,正拍著翅膀在樹枝間跳來跳去,也不怕人似的,盡情展現牠們的舞姿;賣弄牠們的歌喉,一曲曲清音傳送,滌洗混沌人心。

道旁,迷彩映現,「島孤人不孤」偌大的字眼竄入眼簾,原是來到了軍事坑道。軍事坑道全長八百公尺,裡面有九O高砲、機槍陣地等設施。走入坑道,幽暗相迎,闃寂的坑道,因我們的闖入,而嘈嘈雜雜。忽忽兵馬倥傯,碌碌匆匆,慌亂的心也跟著急了,想要抱頭鼠竄,錯身的是另一空間。待定神,幽暗依舊,塵埃落定,發覺自己已落後眾人數步,趕緊拾起腳步追上。想當時建坑道防禦的急切;對照現今的寂寥,坑道依舊;人事已非,悵惘的心思該尋誰問去?

出了坑道,豁然開朗,燈塔就在不遠的前方,是否?引領著離鄉的遊子心回歸。另一邊數堆墳塚,無法辨識,龜形壟墓靜佇守候春去秋來、日落月昇,想月光輝映墳塚,此心昭然,累贅的是言語。

今日的我們登島巡禮;明日的我們即將遠離,說不出的喟嘆,只能託附心香一瓣!

●龜山島之夜

撿著了一段清風星夜。

飽餐一頓豐盛的晚飯後,迫不及待的趕至堤防上看落日餘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一輪紅日,滾呀滾的就掉到海平面下,衣袂來不及收攏,飄逸於天際,將個天空染得緋紅。

耳畔傳來陣陣海潮聲,催促著我的腳步,下了堤防,來到石礫灘上,更接近海了。坐在礫石上,面對著台灣本島,華燈初上,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自己生活的台灣。

昏暗的海面上,一艘漁船晃晃悠悠,乍然驚見--內心深處的自己。庸庸碌碌的陀螺,在塵俗中轉啊轉的,曾經想要稍歇,卻又為自己找了再可笑不過的藉口,兀自轉去。

褪去白晝的外衣,夜的步履蹣跚。龜山島上的清風,伴著一波波的潮音,遠離塵囂,陀螺暫停轉動,聽見與自己的對話,潸然而下的不是淚珠,而是照見的晶瑩。

夜色墨了天地,仰頭,星子穿透夜幕,俏皮的眨著眼,好似在說:「噓!別嚷嚷,這是我們的小祕密。」索性躺下身子,遙望著點點星光,腦中再無雜音,心思被熨得平靜。

託身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龜山島的夜,如此喧嘩:潮音、夜空;如此靜謐:心靈、絕塵。躺著、躺著,直想這般盪進天的寬闊;海的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