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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gisu

畫皮賞析

2015年07月03日
聊齋異誌賞析 - 畫皮

故事情節︰

太原有一個王生,在路上碰到一個逃家的女子,王生見這個女子長得漂亮就把她帶回家。太太知道後,要王生不要收留,王生不聽,又在市場碰到一個道士,道士問王生是不是有碰到什麼邪氣的東西,王生撒謊不說,道士於是說,你死到臨頭還嘴硬,王生心裡想這麼漂亮的女子,怎麼會是妖怪,不理道士。回到家,見門鎖著,所以越牆而過,在窗邊偷看,看見一個穿著人皮的鬼,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去找道士。

道士不忍殺生,給王生一隻趕蒼蠅的蠅拂,叫他掛在門口,那隻鬼看到蠅拂起先不敢進去,後來還是強行進入,將王生剝開胸膛將心取去,王生死了,他的妻嚇得半死,隔天趕緊叫他弟弟去找道士,道士來了,看了一下說,這隻鬼還在附近,果然在南邊鄰居家找到了,用木劍將鬼收服,收入葫蘆之中。

王生已死,他妻子問道士怎麼救活,道士說,市場上有一個瘋子,你去求這個人。那個瘋子對王生妻子說,人死了我又不是閻羅王,怎麼救得活,吐了一口痰說,把這口痰吃了,王生的妻子很為難,但還是把地上的痰吃了,那瘋子瘋瘋癲癲的說了一些侮辱不堪的話,而後王生的妻子追瘋子到廟裡,竟然不見了。回家後見死去的王生屍體,傷心欲絕,忽然覺得胸口間有東西,突然吐了出來,居然是一顆人心,王妻趕緊將人心安入死去的王生胸膛,這時王生才活了過來。

 
賞析︰

俗話說︰『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是這篇小說中,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用披著人皮的鬼與裝瘋賣傻的仙人,前一段寫一個鬼變成的人,後一段寫仙人變成的瘋子,藉以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也譏諷一些只看表面光鮮亮麗的外表的膚淺之人,頗有醒世的作用。另有一解,俗說︰『 野花那有家花香 』,家有賢妻棄而不顧,反而喜歡在外面捻花惹草,亦可作為借鏡。

小說的情節,大慨可以分成兩段,第一段以王生為主軸,寫王生遇鬼,遇道士,進而被鬼挖心,這中間寫王生的痴,不聽妻子的話,不聽道士的話,在小說的氣氛營造產生很好的較果,讓讀者在心中起了一個懸疑,猶如恐怖片的步步進逼,最後才讓王生親眼見到了鬼,而後被鬼殺害,小說至此,似乎亦作一結局。後一段以王生的妻子為主軸,寫王生妻子,至市場求瘋子救人,起初情節平淡無奇,後來從王妻的口中吐出一顆人心,才使整個情節起了波瀾,讓讀者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這一篇的後段,其實已經跟整個主題沒有多大關聯,故事中的主角那隻鬼被道士收服了,王生也已經死了,但作者想突顯不能光看表面的想法,所以又創造了一個仙人假扮的瘋子,似乎有點化世人的作用,藉此跟上一段的故事情節相互輝映。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篇小說情節的安排並非直線發展,其中道士的出場,是被穿插期間的,先有王生在市場相遇,而後王生遇鬼之後又去見道士,第三次則是在王生遇害之後,王生的妻子叫弟弟去找道士來收鬼。所以王生在市場遇到道士,應該算是一個伏筆,這樣才引來道士收鬼的後段情節,這種繁複的情節安排在短篇小說中極其特殊。

整體綜合起來,這篇小說寫的是人間,道士,鬼怪,神仙,而以鬼殺人,道士收鬼,神仙救人,行成一個正邪不兩立的對立世界。

 
原文︰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獨奔,甚艱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麗。心相愛樂,問:“何夙夜踽踽獨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愁憂,何勞相問。”生曰:“卿何愁憂?或可效力不辭也。”女黯然曰:“父母貪賂,鬻妾朱門。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將遠遁耳。”問:“何之?”曰:“在亡之人,烏有定所。”生言:“敝廬不遠,即煩枉顧。”女喜從之。生代攜襆物,導與同歸。女顧室無人,問:“君何無家口?”答云:“齋耳。”女曰:“此所良佳。如憐妾而活之,須秘密勿泄。”生諾之。乃與寢合。使匿密室,過數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陳,疑為大家媵妾,勸遣之,生不聽。偶適市,遇一道士,顧生而愕。問:“何所遇?”答言:“無之。”道士曰:“君身邪氣縈繞,何言無?”生又力白。道士乃去,曰:“惑哉!”世固有死將臨而不悟者!”生以其言異,頗疑女。轉思明明麗人,何至為妖,意道士借魘禳以獵食者。無何,至齋門,門內杜不得入,心疑所作,乃逾垝坦,則室門已閉。躡足而窗窺之,見一獰鬼,面翠色,齒巉巉如鋸,鋪人皮于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于身,遂化為女子。睹此狀,大懼,獸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遍跡之,遇于野,長跪求救,請遣除之。道士曰:“此物亦良苦,甫能覓代者,予亦不忍傷其生。”乃以蠅拂授生,令掛寢門。臨別約會于青帝廟。生歸,不敢入齋,乃寢內室,懸拂焉。一更許,聞門外戢戢有聲,自不敢窺,使妻窺之。但見女子來,望拂子不敢進,立而切齒,良久乃去。少時復來,罵曰:“道士嚇我,終不然,寧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壞寢門而入,徑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號。婢入燭之,生已死,腔血狼藉。陳駭涕不敢聲。
  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怒曰:“我固憐之,鬼子乃敢爾!”即從生弟來。女子已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幸遁未遠。”問:“南院誰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現在君所。”二郎愕然,以為未有。道士問曰:“曾否有不識者一人來?”答曰:“仆早赴青帝廟,良不知,當歸問之。”去少頃而返,曰:“果有之,晨間一嫗來,欲傭為仆家操作,室人止之,尚在也。”道士曰:“即是物矣。”遂與俱往。仗木劍立庭心,呼曰:“孽鬼!償我拂子來!”嫗在室,惶遽無色,出門欲遁,道士逐擊之。嫗仆,人皮劃然而脫,化為厲鬼,臥嗥如豬。道士以木劍梟其首。身變作濃煙,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蘆,拔其塞,置煙中,飗飗然如口吸氣,瞬息煙盡。道士塞口入囊。共視人皮,眉目手足,無不備具。道士卷之,如卷畫軸聲,亦囊之,乃別欲去。

  陳氏拜迎于門,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謝不能。陳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術淺,誠不能起死。我指一人或能之。”問:“何人?”曰:“市上有瘋者,時臥糞土中,試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習知之,乃別道士,與嫂俱往。見乞人顛歌道上,鼻涕三尺,穢不可近。陳膝行而前。乞人笑曰:“佳人愛我乎?”陳告以故。又大笑曰:“人盡夫也,活之何為!”陳固哀之。乃曰:“異哉!人死而乞活于我,我閻羅耶?”怒以杖擊陳,陳忍痛受之。市人漸集如堵。乞人咯痰唾盈把,舉向陳吻曰:“食之!”陳紅漲于面,有難色;既思道士之囑,遂強啖焉。覺入喉中,硬如團絮,格格而下,停結胸間。乞人大笑曰:“佳人愛我哉!”遂起,行已不顧。尾之,入于廟中。迫而求之,不知所在,前后冥搜,殊無端兆,慚恨而歸。既悼夫亡之慘,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方欲展血斂尸,家人佇望,無敢近者。陳抱尸收腸,且理且哭。哭極聲嘶,頓欲嘔,覺鬲中結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驚而視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猶躍,熱氣騰蒸如煙然。大異之。急以兩手合腔,極力抱擠。少懈,則氣氤氳自縫中出,乃裂綹帛急束之。以手撫尸,漸溫,覆以衾裯。中夜啟視,有鼻息矣。天明竟活。為言:“恍惚若夢,但覺腹隱痛耳。”視破處,痂結如錢,尋愈。異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妄。然愛人之色而漁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還,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