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pixel code
緊急公告:因突發資料庫異常事件,故4/8~4/26資料損毀,如會員於上述區間曾於討論區發文回應,煩請重新發布,造成您的困擾敬請見諒

yagisu

周芬伶《熱夜》

2016年05月15日
熱夜�周芬伶.遠流

〈聽聽海啊!〉

她臉上刻滿風霜,六十幾歲新寡的婦人,憂傷如網緊緊的裹住她。
她,外表沈靜,內心像一團火焰,是夜裡清醒日裡作夢的女人。
那是婆婆與我,南極與北極的遇合,在海邊度過一個極為苦悶的夏天。


如果路過的人看我們,大概會以為是同一個人,一樣的坐姿,一樣的動作。

從來沒跟婆婆這麼親近過。雖然從這裡就可以看到大海,卻一刻也沒到過海邊,
我總幻想什麼時候偷溜到海邊,拋掉滿心的悲傷,迎著海風,讓心跟著漁船遠行。我的計劃是那麼周全,什麼路徑、什麼風景、什麼站姿、什麼嬉戲一一設想分明。然而我終究沒有機會實現,終日只是悒悒地望著大海那方發呆,細聽海浪呼喊的聲音。

為什麼婆婆對那一片婆娑大洋無動於衷,如巖石般鎮定地守著這簡陋的村屋?她年輕時長得秀氣斯文,村裡的人都說她過不久就會待不住漁村,跑到台灣去學時髦。誰知她終究留下來了,一留就是六十幾年。她年輕時的照片看來美麗得就像隨時就會換上羽衣飛走的仙女,臉上輪廓鮮明,氣質脫俗,是個有個性有主見的女孩。然而,才不過十年,照片裡的她已失去飄飄如仙的氣質,臉上已有強悍堅忍的姿態;再十年,她變得風霜刻露,手腳粗壯,在兒女群擁中像棵老樹;再十年,她就老了,跟一般的村婦沒有兩樣。

在她身上已找不到作為她自己的特徵,或者是女人的特徵,如同久經歲月的化石,只剩下一葉淺淺的印痕,隱微幽深。就是眼前這片乾枯的土地,洶湧的大海,吸乾了她的青春與自我。


〈愛以凝望〉
愛情是訴說不盡的,古往今來的情詩好像都說盡了,事實上才剛啟口而已,妙也妙在才剛啟口又吞聲了。所以年輕人說:「我渴望愛情。」中年人說:「我已沒耐心聽到別人的愛情故事。」老年人說:「沒有愛情,只有故事。」


夜讀周芬伶�陳芳明

絕美,是周芬伶散文的風格。

周芬伶出現在八○年代,屬冷酷型作者。她擅長使用寓言式的文字,兼具現實與夢境的雙重隱喻。第一次發現周芬伶,總覺得她身上有張愛玲的影子。細讀之後,才知道她欠缺張愛玲的那種荷薄與嘲弄。至少,在周芬伶散文裡,可以找到張愛玲所沒有的氣質,便是機智、敦厚與柔情。

周芬伶並不喜歡耽溺於自我傷害的濫情之中。她之所以能夠保持冷靜的思索,乃在於她超脫了人性的幽暗,而在恰當的時機釋放過剩的情緒。張愛玲不樂於自我釋放,所以自囚於人性的相互傷殘,周芬伶懂得卸下枷鎖,散文裡自有一種救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