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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篇：原來我不是導演

2009年09月16日
公開
41

◎撰文�方美倫 我盡心督促孩子功課、逼她練琴、送她學芭蕾…… 我努力往前直衝，她卻拖著沉重腳步跟在後…… ---------------------------------------------------------------- 親愛的寶貝： 日前在報上看到了一篇關於「尊嚴」的短文，愧疚之心又油然而生……我正好犯了文中所說的錯誤，以往責罵你時雖知避開爺爺、奶奶，卻不知連弟弟也該避開。我總以為：姊弟嘛！教你也可讓弟弟引以為鑑。更何況在我們成長過程裏，「自尊」可是被踩在腳底的，做錯被打時左鄰右舍的小孩都會過來圍觀，恰似看猴戲；而我們一家五兄妹都受高等教育，皆為社會中堅分子，也沒有任何人格成長的缺陷呀！殊不知，在那缺乏尊重的教育形式中，讓自尊心極強的你承受了不知有多重的踐踏，也產生了對我不知有多少的恨？真的，我雖忝為人師，但對於「教育」仍有太多、太多的盲點。 你國二時，常常因分數未達標準而被數學老師打手心。一晚，你又被數學折磨得痛苦不堪，哭訴著：「你們當老師的都是好學生走過來的，從來不知道我們笨學生做了半天仍不會的痛苦，一邊打還一面數落我們沒念書！不用功！」 那是第一次你給我的當頭棒喝！雖事隔七年，你那含淚的雙眼及苦楚，至今回想起來仍是我心頭的痛！我也曾經是為了追求成績而經常高舉教鞭的老師，由於你的醍醐之言，我將「沒念書喲！」這句口頭禪改口成「昨天讀了書沒？」若答案是「有！」我就輕輕地打，因為如此，在我誠懇的詢問之下，學生們倒也都能實話實說。 可惜，那是你在極端不平之下所做的唯一一次的反彈。 以往，我總自認是非常負責任的「慈母」。從你入國小之後，每天課餘我忙著我的補習事業，學生不斷增加，業務蒸蒸日上，能陪你的時間相對地減少，但在那極少的空檔時間，我仍盡心地督促你的功課、逼你練琴、送你去學芭蕾、學心算……常常為了趕時間，都是我往前直衝，而你拖著沉重的腳步跟在後。 我注意到你的「沒興趣」，但我尊重了你嗎？我可曾佇足聽你童稚心靈的吶喊？又何嘗有空、有體力聽你的童言童語？功課及才藝已占掉了你所有的時間，認為聊天是多麼奢侈、浪費寶貴光陰的行為呀！ 當時，自認非常懂得分配時間的我，只要在叫你做事、聽令無效時，便施以打罵；於是，無奈且無助的你，性格漸漸變得寡言、孤僻、倔強。 回想我的童年時光，放學回家後，坐在廚房的門檻上，與忙著準備晚餐的母親，幾乎每天都有一段溫馨時光。母親總是耐心地聽我述說校內種種，與我分享同學的點點滴滴，我都在心滿意足之後坐回書桌，寫功課、背書。 長大後，在汲汲營營於金錢上的追逐裏，我完全忽略了在我完整的人格成長過程中，那溫馨的聊天時光占了多麼重要的一部分！ 你一出生就是全醫院中最美的娃娃，無論走到哪兒，誰都會多看你幾眼，不知是否因為如此，養成了你自傲的心？也不知是否誠如你所分析的，我們的「耶誕爸爸」由於工作關係不能每天回家，於是只要你在電話中要吃蘋果，爸爸一定買一盒回家；要吃巧克力，一定買好幾種口味任你挑選，於是養成了「只要我想要的，我一定會得到」的觀念。 由於不了解你的內心世界，造成你在面對資優生弟弟成績上的優越，受到打擊及壓力；再加上步入國中後數學、理化如夢魘般壓得你無法喘氣，於是從小自尊心特強的你出軌了！ 表面上你仍是乖孩子，但你開始與Ｂ段班的男生交往，直到有一次該是你補習時間，卻發現你和他手牽手在住家附近散步；偷翻你的書包，看到那錯字連篇的情書，天啊！我驚慌失措，好不容易盼到你回家，大聲地數落你，你竟頂嘴：「不要看不起Ｂ段班的，雖然他們功課不好！」 我開始採取緊迫盯人的方式，你卻趁半夜我們熟睡時偷偷溜出去，那時爸媽的擔心多於生氣，由於你的狀況不斷，才迫使我們贊成你到國外讀書的提議。 那時小留學生的風氣並不很盛，為了你，我們到處蒐集資訊、找關係，將你送至澳洲。然而出國念書並未改善狀況，更糟的是，你居然把一年的學費在三個月內全揮霍光了。 當初送你出國標會籌錢的狀況你全了解，為了想訓練你獨立負責的心，才將一年所需的金額全存在你的名下，而你──竟毫無責任感，把身為薪水階級的父母所賺的辛苦錢拿去招待朋友、送禮物、吃、喝、玩、樂。 我每天在課堂上強顏歡笑，但返家後那分無助與無力感夜夜盤旋腦海，以淚洗面度過那段備受煎熬的日子！ 你從澳洲回來後，依然不願在台灣就讀，於是我們又設法送你去英國就讀寄宿學校。那段日子，你的確嘗盡了寄人籬下的苦，我雖心疼，但終究在那四周都是牛、羊圍繞的鄉村學校中，你無法亂跑、也無處花錢，才算較為安定。 我的初中好友張阿姨，深知我心中的苦，她看我為你四處跑道場，求神問卜、問因果，忙得像無頭蒼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說要陪我去慈濟聽教師聯誼會的心得分享，學習親子溝通的方法。 我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終於去聽了一場，為了了解《靜思語》到底有多好，我特地買了一本，回家後立即翻閱，瞬間我的心門也打開了──原來凡事太執著、習慣一元化的答案下，心也僵化了！ 在恭讀那一段段智慧法語中，思潮似驚濤拍岸般地衝擊著我，不斷地反省、檢討，內心經過連續數月的洗滌，終於變得澄澈、柔軟、寬容和善解了！ 我發覺，我們之間的衝突都源於我不能以同理心來看事情，若我早學到「縮小自己、尊重他人」，那麼你的童年及青春期將會是彩色的，你也不至於在狂風暴雨期間，幾乎將我吹落至大洋之中；感恩有你，將我吹入慈濟世界，也徹底改變了我倆那冰凍的母女情。 你開始對我娓娓道出童年、青少年時的塵封往事── 你討厭幼稚園的老師，因有一次不想午睡在玩手而被罰站，鈴響後老師為了叫醒弟弟，居然說：「看你姊姊在罰站！」在你弱小的心靈認為不想睡午覺就要罰站已不合理，還要在弟弟面前丟臉，所以你變得不愛上學。 小學二、三年級時，因為你犯錯不肯說：「對不起」，被我罰站，當時我故意拿出一樣你要我買的新玩具和弟弟玩了起來，你在一旁看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我也想玩！」卻被我嚴拒。 你說，你當時已放下身段，那已代表對不起了；但是我懂嗎？不懂！我能以另一個角度去思考、去接納嗎？不能！於是你寂寞地成長，沒有人能為你提燈照路，你的內心世界我無知也無暇去探索，只知一味的在功課上盡心力地去陪你，才造成了你想逃離台灣，掙脫我的掌控！ 如今我們可以如姊妹般地結伴喝下午茶、一同到操場慢跑、無所顧忌地閒聊，這都要感恩證嚴上人的諄諄教誨，使我及時改正了許多錯誤，才能將你那千呼萬喚也喚不回的心，用柔柔的愛給帶回來了！我真的感恩、知足了！也感謝有你，使我在教育這條路上能愈走愈快樂。 愛你的媽媽 ※　　　※　　　※　　　※　　　※　　　 親愛的媽媽： 國中時期，我的確認為家中缺乏關愛，似乎想獲得關愛，就是要把書念好；我是得不到愛的，我永遠達不到要求，我不像天才弟弟念書那樣事半功倍。 爸爸不常在家，也基於此，他回到家後會待我像「慈父」，而我也認為「和爸爸是一國的」。但是有一陣子，當爸爸回來時，您常向他「告狀」，他不聽我說理由，二話不說就處罰我，使我對「同國」失望了。我成了一個寂寞的「無國籍」人，也漸漸地因為要「自我防護」，而封閉了自己。 當我在英國收到您寄來的《靜思語》，當時只覺得是一帖良方，對孤獨的心靈有鼓舞作用，對當時求學所遭遇的逆境是一盞明燈，但我並不明白您寄此書的用意。 之後，我放假回國在機場明顯察覺到您原本「厲害的眼神」變柔了，我立刻解除了對您的「防衛」。後來聽您細訴，我才知道是師公讓我日子變得「好過」。 不過，當時明明是我的反叛，您竟能改變自己來面對我，這真是令我「受寵若驚」。因為我看到了您在意我而做的轉變，我也不想讓您失望，也不忍心再丟麻煩給您。也試著告訴您，藏在我心中多年的祕密、想法，試著和您建立一座Bridge（橋梁）。 現在我仍是個獨立思考的孩子，不過會依你們的想法為中心，會尊重你們的意見。 愛您的女兒 《幸福密碼》生活再忙碌，也要留給自己和孩子「談心」時光。

親子篇：管教的藝術

2009年09月16日
公開
42

很納悶：如此叛逆的兒子，怎麼會主動來道歉？ --------------------------------------------------- 社會變化得很快，孩子的思想行為也變化得很快，快得讓家長受不了，讓老師們束手無策。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爸媽只要給我一個眼色，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打不屈服 記得和兒子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是在他念國三的時候。當時，他非常叛逆，也愛頂嘴，不管跟他講什麼，他永遠有各種理由反駁。他最愛聽西洋饒舌歌曲，乒乒砰砰，聽得我頭皮發麻。隔天就要段考了，他卻把音樂開得震天價響，半躺在沙發上，手裏拿著書在看。我忍不住大聲斥責他：「音樂轉這麼大聲，真的看得下書嗎？」一回頭，發現他站了起來，雙手握拳，瞪大眼睛說：「我就是要這樣才讀得下！」 身為父親，我怎能忍受孩子挑釁的態度，「你現在這種姿勢是要跟我打架嗎？」我問他。他生氣地衝回房間，「砰」的一聲，把房門重重關上。那時，我已失去了理智，拿著雞毛撢子就衝進房間。 他立刻識相地起身，伸出手，把頭轉向另一邊。那種倔強的態度實在讓我忍無可忍，便開始動手打他。 見他不哭也不求饒，我心裏出現一個聲音：「今天不打到你哭，我就輸了；我一定要打到你哭、你求饒才行。」我把他扭出房門，要他雙手撐在走廊的牆上，開始沒命似地打他，每打一下就罵一句：「乎你死！」 那天，他穿著一條短褲，不久，雙腿就布滿一條條鞭痕，不僅紅腫，還流出些微血絲。我轉而抽打他的小腿，這時候，終於聽到哭聲了，是太太和女兒的哭聲。太太跑過來護衛他，我冷冷地對她說：「我在教孩子，你不要管，他才國中而已，就管不了，以後怎麼教！」 女兒也哭喊著：「爸爸，求求您不要再打了！弟弟，求求你趕快說對不起！」女兒一邊求、一邊哭，他卻默不出聲，彷彿事不關己。打累了，我把雞毛撢子狠狠摔在地上，進他房間拿出了他的書包，用力地往門口一甩說：「你有種就給我離開這個家！一輩子都不要回來！」沒想到，他真的穿好衣服，繫上鞋帶，拾起書包，背著就往外走。我氣不過，衝出去又把他拉回來揍了一頓。 ◆主動道歉 晚上，我根本沒心情吃飯。躺在床上，雙眼直望著天花板。心裏想著：為什麼孩子會變成這樣？我的教育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明天，我要怎麼面對兒子？要不要跟他道歉？哪有父親跟孩子說對不起的？……一整夜，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清晨五點多，半睡半醒之際，我看見房門被推開，兒子走到床前，跪下來放聲大哭：「爸爸，對不起！」我趕緊下床，緊緊抱著兒子，勇敢地告訴他：「爸爸對不起你。」站起來的瞬間，我猛然察覺，孩子已經長大了，不但比我高，連肩膀都比我寬，而我卻只會拿大人的權威去壓制他。我為前一天的行為感到很後悔，不解自己為什麼要發瘋似地打他？真的是「打在兒身，痛在父母心」啊！見他傷痕纍纍，我去拿了一瓶碘酒說：「爸爸幫你搽藥好不好？」他說：「不要，現在搽會很痛。」 夏天是穿短褲校服，我只好建議他改穿長褲去上學，他點頭說：「好。」當他背起書包，離開家門那一刻，我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又掉了一次眼淚。 我心裏很納悶，昨天的他是如此叛逆，今天怎麼會主動來道歉？太太為了解決我的疑問，從兒子房間拿出一封信，裏面是一張紙條，上頭寫著：「親愛的兒子，你是我們的唯一！爸爸媽媽永遠愛你，不論你犯了什麼錯，爸爸媽媽永遠會原諒你！媽媽求求你，找個機會跟爸爸說對不起。」簡單幾個字，敵過我用棍子傷害了彼此。 回想過往，仍感到懺悔不已，真的如同證嚴上人所言：「孩子不是反對父母的教導，而是反對父母教導的方法跟態度。」 ◆愛的智慧 上了高中，兒子依然沒有放棄他喜歡的熱門音樂。但，我已經懂得怎麼包容、接受，我跟著他聽饒舌歌曲，試著去了解那些吵鬧的音樂。有一天，他要我幫他向學校請兩個小時假。我問他要做什麼？他拿出一張ＣＤ說：「我想去參加這位饒舌歌手的簽唱會。」聞言，我心裏雖然不同意，但想到一味地反對，只會造成反效果，於是，就幫他寫了一張請假單。第二天，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爸爸，謝謝你！老師已經准假了。」看著他臉上綻放的笑容，我想，這或許是個對的方式。 簽唱會那天，我告訴他：「爸爸今天請了一天假，陪你去參加。」他不解地問我：「我自己去就行了啊！不用您陪啦！」我告訴他：「你只請兩個小時假，搭公車會來不及上第三節課，我載你比較快。」 到了西門町，離預定時間還有一小時，隊伍已經排了五百公尺遠。我們等了很久，一點動靜都沒有。我走到前面，問清原委，主辦單位說：「已經發出三百個號碼牌，簽完這三百個，歌手就要走了。」 我穿越人群，告訴兒子這個消息，他不相信，我又陪他走了一趟，確定之後，他非常失望地回到他用書包占的位置。我請兒子看看隊伍中的青少年，他們鋪著報紙，有人躺在地上睡覺、有人在抽菸、有人在打牌……我摟著他的肩膀說：「兒子呀！你不希望自己就是其中一個吧？」 他默默無語，背起書包說：「爸爸，您帶我回去上課好了。」到了學校門口，要下車那一刻，他回頭對我說：「爸爸，您放心好了，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 從那時候起，我知道孩子對我產生了信任感，因為他知道我們是「同國」的。 和孩子有了更多共同話題，也讓我更加確信，用愛心與耐心陪伴孩子，才是「愛孩子的智慧」。 ■ 　 上了大學，兒子開始用電腦創作饒舌歌，還將我常聽的北管音樂拿去搭配。那時，剛好新聞局在徵選歌曲，沒想到竟被選為佳作，得到了五萬元獎金。 二○○五年，貢寮國際海洋音樂祭有一百五十個樂團報名參加，兒子組的團「拷秋勤」榮獲前十名，受邀上台演出。 表演當天，由於沿途塞車，我和太太開了四個多小時才到貢寮。現場只有我們兩個人是「ＬＫＫ」，年輕人都穿著比基尼、泳褲，兒子站在台上就像個指揮官，請台下的人舉起右手，大家就跟著舉右手，跳左陪兒子看喬丹打籃球、看王建民打棒球，從不了解到逐漸熟悉，我邊，大家就跟著跳左邊，那時我才了解年輕人的精力要這樣發洩。 後來，新聞局想錄製一片專門收錄年輕人創作的ＣＤ，與國外作音樂交流，兒子有兩首歌被收錄在其中，讓我們感到很驕傲。 成長過程中，兒子始終不放棄他的興趣與理想。如今，他就讀台北藝術大學碩士班，雖然依舊熱愛樂團，但也同時擁有好成績，讓我們感到很放心。 我暗自慶幸，還好當時轉變了想法，改變了對待的方式，化解了我們親子間的衝突，而不是掉進不可自拔的漩渦裏。 每個人都是在為人父母之後，才開始扮演這個角色、學習其中的奧妙；愛，不代表了解，所以更要用心陪伴。試著去了解孩子的行為，那麼，在親子關係上，「雖不中，亦不遠矣」。 《幸福密碼》同理心就是站在孩子的高度去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