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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小雨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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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書

2008年01月19日
公開
4

星期天的午後,孩子們進入小學堂之前,老師習慣性的把一整排窗簾放下來,免得陽光照進教室,干擾了學習。垂放窗簾的老師忽然停下動作,並且將我喚過去,指引我看窗外。從二樓正好看見停車場,背著小學堂帆布包的小男孩,剛從媽媽的機車上下來,媽媽一邊收拾著安全帽,一邊教孩子背書給她聽。孩子背得並不順暢,媽媽常會打斷孩子,讓他重新再背。孩子有時顯出苦惱的神情,他的腳在地上頓著,思索著,手上的書本一會兒舉起來,一會兒放下去。媽媽有時候點頭;有時候搖頭,行人穿梭來往,捷運車行走在軌道上的音響,彷彿是一種和聲。我們張望著,久久地,捨不得放下窗簾。 每一次,孩子從小學堂回家,帶走的功課,就是背一、兩首詩,和一小段古文。當然都是在充分講解之後,才讓他們背誦的。我相信,理解之後的背誦,對孩子是有益的。曾經有家長為孩子說項:「我們是覺得小孩子想背就背,不用強迫他硬背啦。」「強迫他們背,當然是沒有意義的。可是,這個年齡是記憶力最好的時候,他們背廣告詞、背流行歌、背冷笑話,如果能讓他們順便背點好東西,不也挺好的?」我不是一個很好的說服者,可是,這麼一說,家長多半都欣然同意了。 我私底下對上課的老師們說,孩子如果真的不想背,絕不要勉強他們,每個孩子自有專長與喜好。我們只是給他們一點引導與陪伴,可不想帶給他們挫敗或反感。 但是,在小學堂,最常見到的景象,就是一長列的孩子,排著隊背書給老師聽。並沒有人強迫他們,他們都是自動自發的。 有個老師來小學堂看見這場面,讚歎地說:「我看這裡是有些魔力的喔。」 小學堂真是個有魔力的地方嗎?它的魔力在哪裡呢?其實,我也不明白。 那個五年級的孩子小叡,每個星期三要從遙遠的位於新店山上的學校,搭一段公車下山,再搭淡水線捷運到台北車站,接著轉乘板南線到忠孝復興站,再轉木柵線到中山國中。這樣的長途跋涉,使他總無法準時出現,但他還是堅持來上課,媽媽捨不得他的奔波,卻勸不退他執著的心意。有一回,上課時有個學生一直耍嘴皮撂冷笑話,讓我有些無力感。放學之後,一邊打掃一邊跟其他的老師聊天,我有點自暴自棄:「那麼用心好像也沒什麼用,他們要的似乎只是笑話擂台呢。」 「老師!妳別這麼想。他一個人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人啊!」說這話的是在一旁閱讀著,等待家長來接的小叡。他放下手中的書,神情認真的注視著我:「我覺得我有很多收穫,而且我也很專心聽妳上課。」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只覺得慚愧,為什麼我是這麼容易灰心的老師呢?而他的溫柔與堅定安慰了我,也鼓勵了我。我向他道謝,發自內心的真誠。 從此之後,我搭乘木柵線、板南線與淡水線,隨著擁擠的人群上上下下,再也不覺得冗長無聊了,我想到這是小叡行走過的通道,坐過的車廂,他背著沉重的書包,提著小學堂帆布袋,餓著肚子,一步步朝小學堂走來。 另一個更小的孩子恩恩是暑假夏令營的學生,他剛來的時候,會在課堂上嚷嚷著,說些頑皮搗亂的話。但,這並不是最大的問題,上課途中忽然站起來,才是意料之外的狀況。他站著,不想坐下來。有一種什麼樣的躁動,使他無法安靜的坐在位子上。他的媽媽說:「我沒有太多期望,只要他能好好獃在這裡聽課,就很好了。」我知道,這是我的課題。上秋光營時當他胡亂嚷嚷,我裝作沒聽見,根本不予回應,而當他正確回答問題的時候,便望著他微笑,讚許他好棒。他像是觸到一扇正確的門把那樣,開了門,登堂入室,專心認真的聽課與作答。他有時仍會起立聽課,我讓他站一會兒,並不刻意的走到他身邊,輕輕按他的肩,對他笑一笑,他便意會,立刻坐下了,彷彿這也是我們的默契。 背書,開始他並不熱衷,那一回,我聽他背完書,問他:「你背了很久吧?」「沒有啊!我一下就背好了!」「我不信!一下就好?」「對啊,我來了才背的啊。」「真的?」我露出訝異的表情:「你背得這麼快?這麼厲害?下一次,你可以試試看,在家裡能不能背這麼快啊?」恩恩沒回答我,轉身跑開了。後來,每一次他進小學堂,就找老師背書,背得又熟又快。有時候卡住,就會急躁的搥牆壁,懊惱地喊:「為什麼我想不起來?」老師們說,聽恩恩背書,是最刺激的經驗。而我知道,那小小的躁動,像個火種,仍在他身體裡面燃燒著。 秋天的課程將要結束,那一天下課,我放下書本、講義、麥克風,走出教室。恩恩忽然從後面追上我,喊著:「曼娟老師,妳的書。」他用雙手捧著我的書,交到我的手上。原來,他也是這麼注意著我,觀察到我是個丟三落四的人;總是四面八方的找我的筆和書。迷糊的老師啊,又把她的書給忘了,還好我幫她看著呢。他是這麼想的嗎?恩恩送上書,又轉身跑開了,但我站著,卻好一會兒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我站在門口等待在停車場背書的孩子,他跑著進來,看見我便說:「老師!我都背好了。」「有沒有很熟啊?」「非常熟了!」他的書包來不及放下,便朗朗地背誦起來,我在他面前坐下,好整以暇的聆聽,我知道他已經背得很熟了。 我看見他走過的路;看見他們走過的路;我不知道這道路將把他們帶到哪裡去?但我知道,沿途有美好的風景,也是我經歷過的。(皇冠雜誌•2008/1) *********************************************************************************************** 哥哥的學校,要背唐詩。 因為哥哥幼稚園時,並沒有接觸過唐詩,所以,剛開始時背得很辛苦。因為唐詩優美的詞句對孩子來說,等於是外星文字。 如文中所述"我相信,理解之後的背誦,對孩子是有益的。" 但是當文字在孩子心中不產生意義時,背誦就變成一種酷刑。 看了曼娟的文章,我有很深的感觸﹣﹣強迫他們背,當然是沒有意義的。可是,這個年齡是記憶力最好的時候,他們背廣告詞、背流行歌、背冷笑話,如果能讓他們順便背點好東西,不也挺好的? 是啊,所以學校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沒有人為這群初入唐詩殿堂的孩子做好嚮導的工作。 所以,每星期到學校聽孩子背唐詩成了一種夢魘,心疼孩子因為不懂文意而無法順利背誦。 當然也有記憶力強的孩子,硬是能把這些令人茫然的文字正確地排列在腦海中,然後背誦出來。我對學校要孩子背唐詩的出發點給予高度肯定,但是,能不能在強迫孩子背誦的同時,給予一點適當的解說呢? 那麼,我想,對孩子會有更好的幫助吧。

不發火一切都美妙

2008年01月18日
公開
5

內妹帶長子回台,一百九十公分的十六歲大男生,跑前跑後地幫媽媽提東西、用電腦整理資料,羨煞一群親戚朋友,問她是怎麼教的。「沒怎麼教,他們自己長成這樣。」內妹笑答。 她說得一點沒錯,而且因為工作忙,十幾年來,她連晚飯也沒燒過幾頓。有一陣子,兒子放學,得先自己走很長一段路,去「男童中心」用餐、作功課。每個孩子都很乖,功課也很好。雖然媽媽極少去學校參加家長會,卻常接到孩子帶回家的獎狀。 有一天,內妹一家來玩,我看孩子隔不久就這個過去抱抱媽媽、那個跑去親親媽媽。我好奇地問四個孩子,為什麼跟媽媽這麼親?「媽媽愛我們。」四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孩子成績不及格,她笑開懷也誇獎。 太太常說,她的好朋友麗蓮跟我小姨子很像。我小姨子是「牧師娘」,麗蓮則是慈濟資深義工。小姨子除了成天忙教會,每個星期天下午,無論刮風下雪,都和丈夫站在紐約街頭傳教。 麗蓮則是四處為慈濟辦活動、到老人中心帶老人唱歌遊戲,還每天幫美國政府,開車為獨居的老人送晚餐。麗蓮的孩子也長得帥、功課又好。只是幾年前,我太太常聽麗蓮說她兒子的成績,從九十分、八十分、七十分到六十分,還有不及格的。妙的是,麗蓮一邊說一邊笑得很開心:「多棒! ABCD都有。」 所幸孩子愈大,成績愈進步,現在居然成為全A的資優生。據說,有一天麗蓮問孩子為什麼自己知道用功了。孩子說:「媽咪從來不給我壓力,還誇我。小時候我沒感覺,但是漸漸長大,開始覺得慚愧,怎麼考那麼爛媽媽還誇?只好拚命用功。」 **女兒晚歸她沒罵 換來真誠的道歉 電視新聞報導法院的少年觀護人盧蘇偉,小時候有一次五科才考十分,媽媽認為他智商低,沒責罵,還給他雞腿吃。盧蘇偉坐在門口啃雞腿,看見同班同學也拿成績單給家長。那鄰居爸爸一張一張翻:「一百、一百、一百、一百,咦?怎麼這個才考九十,另外十分呢?」鄰居小孩指指盧蘇偉:「十分掉到阿偉家了。」可是,盧蘇偉後來拚命,考進警察學校,以第三名畢業。他更用小時候力爭上游的經驗帶領「更生少年」,找回許多迷失的孩子。 我有個朋友的太太,以對子女嚴格聞名。有一天,她上大學的女兒出去玩,說好十一點以前回家。當晚她也有應酬,進門,覺得累,和衣躺在床上,沒想到就睡著了。夜裡一點突然驚醒,想到第二天要來我家聚餐,由她負責的「羅宋湯」還沒燒,趕緊跑去把牛肉丟進鍋裡煮。她睡意未消,坐在廚房椅子上發楞。 這時候女兒悄悄進門了,一眼看見媽媽,嚇得臉都白了,隔了一下,主動向媽媽道歉,自己沒能抓準時間,回家晚了,害媽媽操心。「我從來沒看過女兒那麼真誠地認錯。過去她只會叛逆,跟我頂、跟我吵。」朋友的太太,第二天聚會時對我說:「可是昨天,我根本沒想到她回家晚了,她卻以為我是坐在那兒等她。」我笑問,她的女兒為什麼那天特別真誠。小丫頭笑笑:「因為媽媽沒像以前那樣,劈頭就罵我。她如果罵我,我一定叛逆,她不罵我,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只怪我媽不罵我,害我沒有叛逆期 一個朋友中年失業,脾氣特壞,常跟上高中的兒子衝突。有天一大早,他睡不安,醒了,去做早餐,也順便為兒子打了杯果汁。校車要來的時候,兒子才衝出臥室。朋友把果汁遞過去。兒子一揮手:「我不喝。」就轉身去穿鞋。 朋友那天整夜失眠,身體很弱,沒力氣罵孩子,坐下來,沒說話。卻見那大男已衝出門,又突然轉身回來,從桌上拿起果汁一飲而盡。朋友當天晚上問他兒子,為什麼早上那麼有良心。他兒子說:「因為你沒像平常一樣破口大罵。我知道,那是你早起特別為我準備的,不喝對不起你。出了門,心不安,所以回來喝掉。」還補一句:「奇怪,我猜我衝出門的時候,背後一定會傳來你的吼聲,你早上為什麼沒吼?你會不會身體不舒服,該去檢查檢查?」 我高中時很不用功,年年兩科不及格,必須補考才能過關,還在校刊上寫文章說:我要寫詩、我要作畫、我要的是什麼都不在乎。凡我將來不需要的,滾他的蛋!」同學看了都罵我。文章拿回家,我娘卻猛點頭,說:「寫得真棒。」 直到大學聯考前兩個月,我才知道拚命,熬夜讀書,我娘居然說:「身體重要,別念了。既然喜歡畫畫,不上大學,開個畫室也很好。」我沒聽她的,一番臨時抱佛腳,居然進了師大。後來常有人問我的叛逆期是怎麼過的,我都笑說:「我沒叛逆期,只怪我媽不罵我,我沒得叛哪。」 講了這麼多真實故事,我不想再多說什麼。因為許多東西不必說,如同父母對子女的愛,不必多說。只要去愛、去奉獻、去關懷、去付出,有良心的孩子,多半自己會覺悟。